利益结盟,唯利至上。
“陛下,想来找善拓出来也是想知道西门崇为何突然兵变弑主齐王一事把。”
宇文夜忙着让自己私下相约,一定知道了些什么。那几位君主私下而谈的内容他虽听清了,但实质的内容也并无了解多少。宇文夜修眸微蹙,心里确实想从善拓口中了解一二。
“别告诉孤王,又是因为卫宁。”
“齐王好色不顾性命,即使西门崇不杀他,日后也会死在您手里。”善拓鼠目一转,迎合着宇文夜的心思而道。
“那你的意思是借着赏金卫宁的名义,故意制造兵变而乘机夺取权力?”宇文夜觉得这说不通。这有很多的理由可以选择。但齐王要女人,西门崇带兵去掳,然后假借自己想占为己有的念头而弑主兵变?
“西门崇是一个怎样的人?”他眼神灼灼朝着远方无定焦的询问善拓。
“猛将。但此人家有千金,行止由心。据说参军打仗纯属个人兴志而已。”善拓其实心中也不甚明白。这姑娘也算是长得标致,否则也不会让两王相争。但你说有多么国色天香到还真的不至于,而且天下舞技出类拔萃者不在少数。
为何事情隔了这么久,竟还能惹出这么一出弑主夺女的剧目来?那只能说这女人是个妖惑天下的灾星。他偷偷睨了一眼宇文夜,却也不懂此人之心。对一个婢子出身的女人折腾了这么多年又何必呢。
“孤王未曾和他交过手,但韩光烈和他战场有过交手。据说此人对为官毫无兴趣,正因如此才会让齐王放心带兵。否则怎么可能会把兵权交给这样一个随时功高震主之人。但万事都没有绝对,万一,他是深藏不露的狐狸呢?”
来来回回宇文夜拆了又想,想了又思,还是想不明白这西门崇乍然冒天下之大不韪弑主的真实原因到底是何目的。
这一次的君王宴之行总让他有种心神不宁的感觉油然而生。
暖阳生辉,骤雪初霁。
这不过才三至天,越漓却已迎来了第一场瑞雪。冬雪盛隆虽美却景象萧索,西风凄厉之下梧桐叶被吹得四处而散。那几声稀疏的燕鸣号角之声让人不由感到有些悲凉。这巍峨宫阙之内白雪皑皑处处皆景,却杀机四伏。
景妃被彻底的抛弃了。她几月前的盛宠一时的趾高气扬现在全部变成了众人掉头责难的众矢之的。
宫廷残酷,从来只闻新人笑,哪见旧人哭。皇后对景妃当初的倒戈自然是义愤填膺。现在所有大越过来的嫔妃都在那边冷眼旁观。皇后娘娘的冷漠,让景妃无奈想求绿漓娘娘帮自己去和陛下说说好话,哪里知道绿漓根本连让她进殿的机会都不给。
对于一个都没有利用价值之人她自然是即刻抛弃。何况那人还是和自己争宠夺爱之人。景妃眼看着绿漓竟然过河拆桥,又不知谁把汵嫔当初和绿漓联手陷害自己之事,无意中让其得知。这下年轻的景妃一时失去了心智,竟然跑到承凤殿门口破口大骂。
她年轻气盛拗劲十足,骂出来的话儿可想而知非常难听。非但如此,还把私底下一些不为人知的事情都一股脑儿,不假思索的和盘托出。这隔壁就是清宁宫,绿漓在里面见景妃已完全不顾宫廷礼数像个泼妇一般,还把一些私下损人不利己的事都一股脑儿的倾吐而出,只顾自己的一时口舌之快。
她美眸中充满了毒淬,这小小的妃子竟敢如此的咒怨她越漓的皇贵妃。绿漓只恨当初应该再狠一点,在宇文夜面前落井下石把她一起送入奴役库去。当下银牙一咬,命人把景妃拖了进来,也不等皇后过来便在这承凤殿中动用了私刑。
清宁宫幸亏离开承凤殿不过盏茶功夫的路程,等野利穆兰带人赶到之时,景妃的下半身早已浸泡在血水之中,脸无人色,脑袋无力的低垂在那边,人早就陷入奄奄一息之中。
那雀儿唤了她好几声都不见其睁眼,手探到鼻下一探,这气息微弱得几不可闻。众人才方觉事情有些不妙,立即请了御医过来。最终这条命算是保住了,但这一双跳舞的腿却此生再也无法下地行走了。
龙阙殿中。
宇文夜修长魁伟的身躯端坐在高处,冷颜成霜。正午的艳阳从菱花槅扇门中钻透进来,把他巨大的影子投射在下面众人身上,压得她们连喘息都变得非常困难。沉重的气氛让匍匐在地的众人包括野利穆兰在内都感到周身一片阴森的寒意。
他眼眸盯着跪伏在那边微微发颤,任由清泪滑落脸庞的绿漓看了良久,眼里扑闪着一股无法遏制的怒火。
短短一年多的时光,他后寝四名东宫嫔妃被打入冷宫,两人被贬为连宫娥都不如的役奴,这辈子都只能在皇宫里最卑贱的地方了此残生。现在又是景妃被打折了双腿终生落疾。
而这些女子竟都和殿下那温香艳玉的美人有关。
“陛下,是臣妾的错。是臣妾昏头了想小小责罚下口出不逊的景妃妹妹。但是,但是臣妾真的不是故意的,臣妾绝对不知道那些奴才下手如此之重
——”她哭的梨花带雨,声声都是自己的错。却没有一点把这打折双腿的重责落在自己身上。
“绿漓,别以为孤王宠你就不知道天高地厚。孤能给你这身宠爱,也能让你一无所有。”
他虽对年轻的景妃恃宠而骄颇有成见。但那小女孩十岁进了自己的夜王府,尽心服侍他的这些日子里也有盈盈可爱让人动容之处。如今一个十七的姑娘就这样折断了双腿,她的余生还有什么可再贪图的?
“求求您,是绿漓错了。求您不要抛弃我,不要抛弃我——”
宇文夜的心咯噔一下似有碎裂般。这凄厉的无助的哭声是瑾瑶,是瑾瑶拖着自己的腿对自己说。
殿下,求你。请你不要抛弃我,不要抛弃我。
他不能在这重要的时刻被丽姬娘娘抓到任何把柄。他要跳出这个血腥的皇宫就必须牺牲自己的女人。
他要瑾瑶离开夜王府逃到别国去,随后只要他到了马未都就会去找她。但事实上他这辈子再也没有这个机会和她相见。
宇文光为了避免两个骨肉相互残杀,果断毒哑了这个婢子并把她略卖给了人贩。
如果他知道宇文夜竟然爱上这个婢子的话,怎么都不会留下她这条贱命。
他在马未都发疯一般寻找瑾瑶的下落就和而今的卫宁一样,那种失去不见的感觉好像灵魂都给消失的那人吸走了一样。
几年后他再也不敢去寻。他怕,他怕瑾瑶恨他,怕自己不能原谅自己,怕那人面目全非在自己面前之时,他已经无法接受。
有些错误怕得不是内疚或者遗憾,而是自己灵魂深处每个黑夜里辗转反侧间的拷问。
他拎起手边的杯盏狠狠的扔在绿漓的跟前,那溅起的碎片让绿漓第一次看见如此怒气喧嚣的宇文夜。
“滚回承凤殿去,未得宣召不得晋见,也不准给孤踏出宫门半步。”他目眦欲裂,震怒的一发不可收拾,棱角分明的脸变得异常扭曲狰狞。好不容易握拳沉吟了片刻,才勉强压下胸口怒意翻腾的巨浪。
他也只能这样才能平息这后寝之怨。这么多人看着自己,他其实不应插手这事,但他不能失去绿漓,不能。
野利穆兰对这一出剧目看得还不够仔细,或者来说她太希望绿漓有这么一天,她等得实在太辛苦了。
“陛下,绿漓擅自处罚景妃致其终生报残,按照大越的规矩要撤去贵妃头衔,贬入冷宫。”野利穆兰微舔了下干涩的嘴唇,急于落井下石的模样让一旁的陈贤妃又是一阵担心。
果然宇文夜阴冷的面孔开始转向她,那让人不寒而粟的气势让野利穆兰立刻再也不敢往下接着发出任何言语。
“你贵为一国之母,后寝频出过失,你难道就没有一点仔肩之责?”他言辞凿凿把野利穆兰说得极端委屈又哑口无言。
这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她难道还赶来的不够及时吗?这若是再晚来一会儿,估摸这条命早就魂消当场了。
她刚想张嘴,却被陈贤妃暗下后面轻踢了一下。虽满肚委屈无处可诉,但此刻却也明白殿上之人怒意难抑,再多言只能让自己更遭羞辱。于是按捺下来顺着宇文夜的心思自责了一番总算是让他不再责难自己。
“贤妃,你留下。其他人退了吧。”他疲惫不堪。车马劳顿刚回到这越漓皇宫,就听闻这等大事而且接二连三不让自己得以安宁。
“胤贤,皇后无能。孤王想听听你的私见。但说无妨,孤绝不以言相罚。”宇文夜此刻才松下紧绷的神思,阖目而憩,斜斜的依靠在御座上。
陈贤妃掀起裙裾小心的走上台阶,坐在他的膝下,伸出一双藕臂帮他在腿上轻抚按弛。
“陛下是越漓的陛下,也是后寝所有女子的夫君,人人都想雨露均沾。以前您在外面忙着打仗,这后寝琐事皇后都一力承担,即便没有陛下眼中的功劳却也有苦劳。想在大越后寝姐妹们相处融洽,哪里来这么多的勾心斗角。”
宇文夜没有作声,但陈胤贤觉得今日便是一个不可错过的契机。她现在可以把心中酝酿已久的事搬出了。
“陛下喜欢谁那是陛下的事,自然由不得别人来说闲话。但这开枝散叶乃是皇家重任,宫中这么多的嫔妃陛下难道一个都看不上眼?若是有自己喜欢的,为何不纳入宫中呢?”陈胤贤话中有话,环环相扣。尤其是这最后一句,才是她的点睛之语。
这妖姬宫里看来没有人能压制的住。从今日陛下的反应来看,这贬入冷宫他定然是万万舍不得。她太了解眼前之人的心性,对于自己喜欢的东西,从来都不会去公平以事论事的对待。
胤贤未曾见过卫宁,只是从皇后这边经常会念叨这人。而这二王争一女的事早就众所皆知,她和宇文夜在后寝走得最近,这人的心应该还没有对那女子放下,所以她在等待这样一个适机。尤其是要他在和绿漓这妖姬的热劲过去后。
宇文夜眉头轻微一蹙,却还是没有作声。沉默了少焉才似有无奈的说道。
“孤王不想强迫没心的人在身边。”
这话说出,胤贤心里在暗下发笑。强迫?这些年来他在外攻城夺地,带进来的那些后寝女子又有几个真得是心甘情愿?还不是迫于帝威?胯下一晚,万事已休。进了这宫她们还有什么权力来选择自己的命运?不会,不能,也不敢。所以这话骗得了别人,却是不能蒙骗住她陈胤贤。
“陛下对这后寝的所有女子也皆有心吗?”胤贤抬眼一瞬和正好睁开双眼的宇文夜相互对视。“有心也好,无心也罢,是我越漓女子皆是您陛下的女人。”
她似一语中的打在宇文夜的心口上,让他心头微微而颤。
“若是无心,怎会要这一生一世一双人呢?虽说是可笑之语,但却勇气可嘉。她想要的东西若今日您是白丁倒也省去了这么多事。”
胤贤今日一吐为快,她要尽快说服宇文夜把这卫宁接进宫来。绿漓无法诞下子嗣,这样纠缠帝王下去对任何人都百害无一利。而且此女占有之欲过于强烈,心计深沉,若不再加阻止日后必成祸害。
“还有陛下,一匹好马不是靠鞭子抽打,而是上了这鞍就不能下来,否则便会给别人有机可乘。时间长久了,再烈的马若是甩不掉马上之人慢慢地便会乖乖臣服下来。”
她的手不自觉的暗下掐紧了宇文夜的腿,这自负高傲的男人竟还矫情要等着别人的心甘情愿?再如此下去,这躲在外面的卫宁早晚和前太子日久生情,届时逃到不知名的地方生儿育女,难道到那时还真的千里去追杀他们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