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我们怎么办啊!”小二急问。
怎么办?施粥来不及了,不施粥就会被砸店。
门口这人可不少啊,所谓法不责重,今日若是他们真的开砸,他找谁评理去啊!李万青当即急的跟热锅上的蚂蚁一般,一时也没了办法。
不过他做了十几年生意,自然是不笨,回头见我正风轻云淡的摇着折扇喝着茶,似乎是想到了什么,支退小二后,咚的一声便跪在我面前。
他眼中早没了精明算计,一脸哭腔的道,“苏公子,是我李万青有眼不识泰山,触了公子逆鳞。今日栽在公子手里,李万青也算咎由自取。”
“李某不该见财起意,更不该在背后使计俩,坏了赌坊生意,最不该的,是将手伸的太长,意图逼公子将赌坊转让。李万青自知不对,这就向公子磕头赔罪了。”说着,他咚咚咚就是三个响头。
我没有起身,待他磕完之后,才放下茶盏,轻声道,“李老板这是为何,你我年龄相差悬殊,你这般跪在地上,我还是有些不舒服的,李老板快快起了吧。”
李万青没有起身,只是摇摇头道,“公子心智过人,李万青当真是脑子不清醒了才去打公子赌坊的主意。”
“李某当年白手起家,这聚海楼是亡妻当年凑出陪嫁首饰才得以盘下的。这些年虽是经营赚了钱,重新装潢两次,但这店也是李某跟亡妻二人的,亡妻去世后,李某人再未续弦,每每聚海楼生意好上几分,心中就多念妻子几分。
赌坊之事,李某自知理亏,公子若是心中有气,问李某要钱要物都可,若是想要其他,李某也愿将家中房产田地送与公子。还请公子高抬贵手,将这聚海楼留给李某人,也让李某,有个念想。”说着,他弯身又是三个响头。
李万青能以周六和之事背后起风波,可见心智也是不低。他能白手起家,将聚海楼做到这般排场,也算是有些生意经。
出来做生意的人,无非就是想多赚点钱,他鬼迷心窍想夺了赌坊,也是因为一个钱字。
我看的仔细,他说到妻子时,眼中悲戚,神色也并不闪躲,应该不是讲的假话。一个混及市井的生意人,怎会轻易低头,如今能为个念想跪我面前求饶,也算重情重义。
思及自己,竟是隐隐有些悲凉。一个市井妇人死后,尚且能让夫君如此,而我竟然还在大婚前,死在夫君手上,落得个尸骨的下场。
今日,本是打定了主意要坑到他哭都无门,但此时,又有点动容。
一个人若是重情,哪怕他贪财,应该也还有良心吧……
心中隐有动容,我暗叹了口气,面上却淡色道,“李老板,我无意夺你房产田地,大家都是生意人,既然今日,你已经话说至如此,我也不为难你,这聚海楼,你便继续经营吧。”
李万青面色一喜,赶紧又叩了个头,“多谢公子,多谢公子了。”
“李老板,你别谢的太早,我话还还没有说完。”我继续道“这聚海楼楼虽是让你继续经营,不过,我也是有条件的。”
“公子请说。”
我抚了两下扇背,“你可以继续经营聚海楼,但是从今日起,我便正式入股聚海楼,参与来往经营,并帮你提高进账,每年须分得四分的红利,如何?”
虽是询问,但李万青也聪明的没有说话。这种情况下,他就是案板上的肉,说什么都没有用。
我上前将他拉起,将那十几万两银票重新拿起来,放与他手上,“这些钱你还是拿着吧,过些日子,我会让人在送来二十万两,就当我入股的初资。从此以后,你我便是伙伴,你继续经营你的聚海楼,我也不会为难你,岂不是很好。”
李万青不语,握着银票久久无言。
我猜他心里此时定时千回百转,自己的酒楼,明明经营的很好,就这么让一个陌生人入股了。可若是不让我入股,这酒楼能否保住都是两说。
门口,可还有等着砸店的呢,那都是些乞丐暴民,根本说不通道理啊……
楼外嘈杂异常,屋里寂静无声。
他看看我,又看看手里的银票,沉默良久,终于一咬牙,点头应了。
我立刻让绿珠备了纸笔,将入股聚海楼的事宜落于纸面,双方签字画押,按上拇指朱砂印落实。
末了,我将拿起,检查了没有纰漏,便将墨迹吹干,将纸页折好塞进袖子里。
这功夫,楼下的人群已经有些暴躁了,几个身材魁梧的汉子已然不耐烦了,持着破碗就要砸店招牌。小二赶紧又跑过来问“老板,怎么办,他们要砸店了!”
“这……”李万青自然是赶紧看向我。
签了入股书,这聚海楼便有了我一半,若是砸了,那就是砸我自己的东西。
参这般亏本的事,傻子才做。
我微微一笑,道,“这个好办,有劳李老板现在就下去,跟众人说,申时施粥,乃是误传。”
“这么说,他们定然更怒了!”李万青急了。
我道,“今日这状况,粥定然要施,但是现煮定然是来不及了,你便和他们说是传言有误,说今日店里有喜事,真正的施粥时间定的是酉时。
时间未到,定然不能提前施粥。让他们稍安勿躁,酉时再过来。你便趁着这一个时辰,赶紧去买口大锅,煮了稀饭,也好平了重怒。”
李万青赶紧点头,“好好好,李某这就下午,这就准备。”说完,他便噔噔噔的下楼去了。
楼下李九一直看我眼色,得我提示后,立刻带头散开,众人虽是不满,也都消了暴躁。
这功夫,李万青已经派人买米放柴,并在门口支起了大锅,没多会一股浓浓的米香便在西市传开……
事情办的差不多了,我也不在久留,吩咐李九明日带几个信的过的兄弟进聚海楼接班,又与李万青说些杂事,这便离开了聚海楼。
在楼上看人,和在平地看人是不同的,方才只觉得下面黑压压一片的人,颇为壮观,在走在人群中,却是有些奇怪。
圣京乃是西祁的皇都,天子脚下,自然比较繁盛,怎会有如此多的乞丐?
我问李九,“这些人,都是从哪里过来的。”
李九答“听恩公吩咐,派人去了天桥,码头,还有城门口散步消息,应该都是从那里过来的,本以为只有百八十人,谁知竟然来了这么多人,李九也是吓了一跳,怕出什么状况,便让赌坊的兄弟都混进人群里,出事了也有个照应。”
我点点头,这李九办事,还挺稳妥的。
往赌坊的方向走着,迎面不时碰到一些衣衫褴褛的人,他们拿着破碗往聚海楼那边去,也是去领粥食的,遇到的多了,我便发现一件事。
这些人虽是衣衫破烂,却不都是乞丐,有些人身材魁梧,头发虽然杂乱,发中还隐能看到发辫。
西祁人喜好散发,南疆和北离人才喜欢在发中梳辫子。
南疆人游牧,风吹日晒的,肤色基本晒成了褐色。我看的清楚,那些人有的虽然面黄肌瘦,肤色却与西祁人差不多。
这么看,他们应该都是北离人。
我心思一动,问李九“最近,可是发生什么大事了?”
“恩公,这你都不知道?”李九有些诧异,却还是道“前不久,东穆和北离打起来了。”
嗯,这就是了。我说怎是这么多北离人,原来都是逃难的……
不过,百里天祁和北离三皇子签了盟约,按说不会轻易开战,怎么说打就开打了?
天启五国,唯有东穆,西祁,和北离三角为邻。
百里天祁一直有意与北离暗中结盟,如今和北离闹翻了,他下一步应该会想办法拉拢西祁吧……
酉时,太阳西落,万丈霞光。微风起,锦蓬飞飘,阵阵凉意。
想到那张薄凉的的脸,我心头暗暗冷笑。
裹了裹锦蓬,我快步回了赌坊。
李万青的事情解决了,接下来,就得让赌坊重新恢复营业了。
既然赌坊是因为谣言有邪祟之事,而无法做生意的。那么,想要重新生意红火,就必须还得靠谣言。
我让李九先对外散布谣言,说有人夜半路过赌坊,发现赌坊上空竟然有红色霞光。过几日,再让一个道士模样的人假意路过,经过赌坊门口便拜。
众人好奇,定会问及原由。
那道士只须说,感觉赌坊内有一股祥气,是个旺运之地就好就好。
一听说旺运,总会有人好奇过来看看,我让李九最近几日庄庄都输,用不了几天,定会引得大批赌客前来,赌坊的生意,用不了几日便会恢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