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顾茯苓看出不对,不动声色的撇将后方一眼。
我摇头说无事,她亦是没有再问,转头又看擂台方向。
今日本不太冷,我穿的也还算厚实,但站的久了,多少还是有些寒意。
我拢了下衣一角,下一刻,有紫萝花的味道扑来,一方锦蓬便披在身上。手被一只大手捉住,一股暖暖的温热传了过来。
心里还有些别扭,下意识的甩了几下,那手抓的很紧,怎么都甩不掉。
我有点气,再次又甩,耳中突然传来他的内力传音,“小丫头,你若是还不理我,我可就要尝你唇上胭脂的味道了。”
这无赖。
“心中骂我也不行。”
我斜眼瞪他。
他也不恼,唇角微微扬着,漂亮的桃花眼里,韵着无尽的笑意。
我心中暗哼一声,这便转眼又看向擂台方向。
也真是奇怪,刚又转过身去,身后那道被人盯着看的感觉,又是出现了……
我装作还不觉察的模样,用胳膊轻轻碰了一下顾茯苓,以眼神示意她不要声张,然后向后使了个眼神。
“茯苓,帮我看看后面可有眼睛。”
我刚才突然回头,她心中早已起疑,看我眼神,自然知道意思。不动声色的侧开我半步,装作很兴奋的看着擂台,然后慢慢的侧转身子,用余光撇向后面……
过了一会儿,她又凑了回来,小声道,“没发现不对,你感觉到什么了?要不然,我让爹爹过来吧,他就在那边。”
就不麻烦顾老盟主了。
我摇摇头,再去感觉,那道在后面盯着的目光,似乎已经消失了,我也不在去想,这便又看向擂台。
这功夫,台上又有人过关了,司礼手侧的盘中只余有两个竹管,他挑出一个,拆开展纸念道,“这一联的上联便是,凤落梧桐梧落凤,珠联璧合璧联珠。”
“这个俺,俺能对!”
他的话音刚落,台上那名穿着兽皮坎肩的汉子赶紧抢言。
司礼点点头,做了个请的手势,让他接联。
他吭哧了半天,一个字也没憋出来,磕巴着道,“这个,这个……有点难,俺,俺对不出来……”
“哈哈哈……”
擂台下不少人当即就笑了,还有人奚落道,“快别丢人现眼了,不会对就别抢这个头,自己打自己脸了吧。”
“可不是,看他穿的那衣服,也不像是肚里有墨水的样子。”
“还对联子呢,不如买头猪,回家对着哼唧去,哈哈哈……”
底下的人越说越难听,那汉子憋的脸通红,却无法出言反驳。
司礼人倒是不错,好言和落道,“我家小姐这联子出的,却是有些难度。一时对不出来没关系,你可以找人求助。若是有人帮你对出了联子,便就算过关了。”
那汉子忙是点头,喜色的往台下去忘,但似乎没人愿意帮他,众人都一脸呲笑的忘着他,摆明了等着看他笑话。
他喜色的脸上,渐渐有了气馁,无望的叹了一声,最后的看将一眼幔帘方向。
拱手做了个大礼,转身就下了擂台。
我站的方向,离下台子的楼梯很近,可以清楚的看到他眼中的伤怀和羞愧。
他只是想来娶亲而已,就像曾经的凤青鸾,只是单纯的,想嫁给百里天祁一样……
“慢着!这一联,我帮他对!”上前半部,我大声唤了一句。
第一局抢花球的时候,因他穿的太过显眼,我便多注意了几眼。
这汉子,虽说生的人高马大,长的也无半点文儒,但他是所有人之中,唯一一个没对旁人拳脚相加的人。
不但如此,他还在上爬过程中,伸手接住了一个从头顶高架出跌落的人。
论心胸,看人品,这汉子,当真有不少优点,最起码,他比那些道貌岸然之辈,坦荡太多。
我愿意帮他。
“姑,姑娘……你愿意帮俺?”汉子已经下去两步台阶,听我说话,眼睛顿时就亮了起来。
我无法形容他此时的眼神,也许,这就是欣喜若狂吧。
我点点头,“对,我帮你对。”
司礼当即点头道,“既然如此,姑娘请接联。”
我点点头,这便思量起来。
这是个回字联,每一句首尾相连,不管是分开还是合起,正着读,或反着读,意思都是一样的。
凤落梧桐,珠联璧合。
这是暗藏易情意之联,时间紧迫,想要对出意境极其匹配的下联,似乎是不太可能。就算是对出相近的联子,也很有难度。
凤落梧桐……
我思量略乱,侧头看到右侧有一姑娘,正了一件合襟的绣梅花长袄,她旁侧另一姑娘,穿了件绣柳叶的小夹袄,两人站在那里,一红一绿的,惹眼之极。
梅花……柳……
有了!
我微微一笑,道“咱们的下联便是,雪映梅花梅映雪,莺浅柳絮柳浅莺。”
凤落梧桐对雪映梅花。珠连璧合对莺浅柳絮。
后一句虽是有些牵强,但,意境也算匹配,首尾也算相回。
已经尽力帮他了,能不能过关,就得看司礼如何决定了。
那司礼浅念了一句,当即点头称好,看将一眼幔帘后,当即点头道,“姑娘当真好文采,这位少侠,你也过关了。”
“俺,俺过关了……”
幸福来的太突然,那汉子很是激动,差点就热泪盈眶,当即后退两步,折腰给我行了一记躬身大礼。
“多谢姑娘仗义相助,俺叫耶图鲁,日后姑娘若有什么吩咐,但可来过找俺,耶图鲁,定当肝脑涂地!”
耶?南疆姓氏……
许是西祁与南疆征战的关系,我对南疆人没什么好印象,这汉子竟然是南疆人,倒是让人意外了。
我微微一笑,回言道,“举手之劳,何须言谢,若今日我站在台上,你若能帮,许也会相助的。”
他想了想,竟是没有在说什么,又是躬身行了一记大礼,便行去了后面的椅子上。
九个联子已经拆开,台上却还有十多人。
气氛,瞬间就又紧张了起来。
台下之人皆都凭住了呼吸,紧张的盯着司礼,看着他抬手拿竹管,拆开,取纸……
“钗花佩,红凤烛,一捧窗花数点,竹影摇窗筛月色。”
这是个写意联,意思已经很明确了,就是用一联之意,讲出了女子出嫁时的心情。带钗头,燃红烛,看着窗棂处的窗花,心中如月摇竹影,好不欢喜。
这联子,很是好对,不过,之前已经念过了九个联子,台上之人,若是有本事能对,就不会留到现在还杵在原地了。
十几个人苦着脸,脸上表情倒是很统一……
台上台下一片寂静,风微微的吹,擂台边的薄纱在翩翩而动。
轩辕宸突然轻笑了一声,拉紧我的手,扬声道“这一联,我想帮那位少侠对。”
“我,我么……”台上那位刀客模样的男子激动了。
轩辕宸点点头,将唇弯起,深情的看着我道,“下联便是,白头吟,青梅酒,两相情意绵绵,梅香扶案醉春光。”
钗花配白头,红烛对青梅,月色配……
醉春光……
他这分明就是在取笑我那天喝醉!
我的脸一下又烧了起来,想要瞪他,一眼瞟去,却正好对上他含笑的眸子。
突的一阵微风吹过,他鬓边垂发微微而动。
春山做骨,秋水为眉。
就算易了容,一个人的身形气场,却是不会变的。
不知为何,我竟是突然想起,那年他来西祁替皇兄求娶十公主时,与大庭广众下,以我为题做的那首秋诗来。
点红唇,巧胭脂,谁家娘子拢烟霞。
红披风,锦斗篷,尖尖下巴俏脸颊。
淡月梨花曲澜故,清露苍茫月微扬。
秋夜凉……
时间过的真快,这便四年了……
我心里微有异动,竟是感觉没那么别扭了。
脸一烧,我微微垂头。
他将我的手握在手心,转手,与我十指相扣。
毫无疑问,那刀客模样的男子,过关了……
“多谢公子!”那男子喜笑颜开,连着做了两个礼,这便行去了后方。
第二局,二十六人,过关十一人,其他人虽不甘心,也只好下了擂台。
话不多说,司礼直接宣布进行第三局比试,比智。
智之一字,比巧也比心。
前两局,这芙蓉小姐虽是出题之人,却也同时让人看到了她的才艺,这比智一局,我倒是很有兴趣,想看看她究竟出的什么题。
司礼一挥手,当即有人端上几口大锅上来。
这锅有近米,里面热气盛了腾腾的粥食,众人看不懂情况,这便沸腾了。
“嗨!这是什么意思,比智咋是把锅端上来了?”
“对啊,难道比谁吃的多么?早说啊,比吃我行啊,我一顿能吃一锅馒头,使使劲儿,八成能把粥喝干净。”
“应该不会比吃吧?我觉得,八成是比力气,你瞅那锅多大啊,热腾腾的,端起来也挺费劲吧?”
众人你一句我一句的猜着,研究的热火朝天。
司礼微微一笑,一挥手,马上有小丁上台,合力将那些锅架起后,在下面堆了柴草,一根火折子下去,火苗燃气,片刻后,锅中粥食便沸腾起来,“咕噜咕噜……”的冒着稠热的气泡。
司礼又一点头,小丁又将早已经准备好的小包打开,将里面的粗铁钉,尽数倒进锅里。
“咕嘟……咕嘟……”
铁钉略沉,倒入稠热的白粥中,片刻就被淹没了。
司礼这便朗声道,“每口沸锅中,皆都放了三十枚铁钉,一会儿,我会燃上半只细香,在香燃尽之前,不管用什么方法,从沸锅中捞出的铁钉最多的前五人,便是这局的过关之人。”
沸粥锅中取钉,这可有点难了……
粥比水热,伸手进去,手就烫废了,粥是白的,且还冒着气,根本看不到钉子在那儿,怎么捞啊……
刀客模样的男子皱着眉道,“这根本没法伸手啊,请问,可是有什么辅助之物?”
“自然是有。”司礼点点头,旁侧马上有人端了个大托盘上来。
我掂脚去看,里面放了几双长竹筷子,几把长柄的勺子,还有一些小盘小碗之类的东西。
又是锅又是碗的,知道的是招亲比智,不知道的,还以为要开餐呢。
司礼道,“辅助工具随意挑,不管用什么办法,只要在细香燃尽前,取最多的钉子就好。”
语毕,他一挥手,小丁这便拿了细香上来,他竖在鼎中燃好,“锵……”的锣鼓一响,这局开始了。
刀客反应最快,嗖的一下冲到托盘处,拿了筷子和碗回来,挑面条一样的在沸锅里捞,也真是运气好,没一会就捞出了三颗。
众人有样学样,皆都过去拿东西。
只有耶图鲁,和那个佩着华裳剑的男子未动,一直站在锅边想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