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修远离开了,顾琛坐在客厅的沙发上,久久的没有动作。
脑袋里始终回响着南修远最后的那句话‘你永远想象不到我当年找到阿笙的时候,她是一副什么模样’。
什么模样?顾琛的确想象不到。一连接受到的讯息太多,他的脑袋似乎有些转不过来,南笙结婚了?和谁?身为丈夫的他怎么会将阿笙照顾成这般模样?当年她莫名其妙的失踪,南修远又是在哪里找到她的?失踪期间,她发生了什么?
是的,当年自己的确做了很多事情伤害到了南笙,也没有那个资格要求她非要和自己共度一生,可是他明明感受到阿笙还爱着自己,这样的一个她,又怎么会接受另一个人?
她应该不是会委屈自己的人。
顾琛起身了,他不想了。这些问题,即使他想破脑袋也不可能有一个答案,他暂时的放过自己,以为此时此刻最为重要的事情,是南笙,如何让她健康起来。
她睡了有一会儿了,在警局应该没有好好的吃饭,等下醒来该饿了,要为她准备一些吃的,可拿起电话又有些犹豫,应该点什么呢?五年过去,时间改变了一整个的南笙,不知她的口味有没有发生变化?
踌躇犹豫之间,顾琛的手机响起,他看一眼来电显示,走到落地窗前接听:
“秦瑟。”
“听说你找到阿笙了?”
大概是因为在乎,所以连平时一贯冷清的秦瑟,声音里都夹杂了一丝紧张,顾琛察觉到了,沉默几秒,轻声应了一句:
“嗯,找到了。”
秦瑟有长达一分钟的时间未曾说话,再开口,顾琛听到了类似哽咽的声音:“她还好吗?现在可以说话吗?我想听她的声音。”
“她在休息,醒来如果可以,我会让她打电话给你。”
“什么叫‘如果可以’?她不好吗?”
顾琛用沉默代替了回答。
这样的沉默无疑是验证了秦瑟的猜测,电话那端的她开始变得急切:“她怎么样了?你们还在芝加哥吗?什么时候回来?如果时间晚的话,我现在就飞过去看你们。”
五年的时间其实改变了很多,阿笙变了,秦瑟又何尝不是?她在唐牧川的身边,情绪一直不咸不淡,是顺从,也是无言的妥协,那个曾经光芒四射,个性鲜活的秦瑟也正在距离他们渐渐远去,这样的失控,他也睽违了五年之久。
顾琛为南笙感到开心,无论如何,这个世界关心她的人,她所在乎的人,还在。
“不用,我们会尽快回去。”
挂了秦瑟的电话,顾琛揉了揉微疼的眉心,他已经超过24个小时没有休息了,以前刚刚成立SN的时候也曾没日没夜的加班熬夜,最高记录整整72个小时未曾合眼休息,如今大概是真的老了,才一夜过去,竟感到了满满的疲惫。
他看了一会儿属于芝加哥的夜景,转身向卧室走去,脚步放的很轻,似乎担心吵醒里面正在熟睡的人,却在打开门的那一刹那失了原有的节奏——床上竟没有人。
顾琛明明知道南笙还在房间里不可能出去,却还是紧张的令手心出了一层薄汗,他打开大灯,灯光倾泻而下,照亮了室内的每一个角落,然后,他看到了蜷缩在墙角的南笙。
闭着眼睛,睡的香甜。
她嘴角的那抹笑飘飘荡荡的撞上了顾琛内心,疼痛的他几乎站立不住。
平复了自己的呼吸,他迈开脚步走过去,没有抱起她,也没有吵醒她,而是席地坐在她的对面,静静的观察着她的睡颜。
阿笙,阿笙……曾经只要念及就会感觉温暖的两个字,如今为何徒留的,只剩苦涩?
——
南笙的状况注定了顾琛的无法沉睡,所以当阿笙掀开被子起身的那一刻他便醒了过来,他没动,看着她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然后慢慢的转过身来,满目的水光。
顾琛一下子慌了神,急忙下床,轻轻的抱住她:
“阿笙怎么了?是不是做噩梦了?不怕不怕……”
他宛若对待小孩子一样的哄着她,希望能安抚她起伏的情绪,却未能如愿,她在听闻到他声音的那一刻,身体蓦然僵了,几秒钟之后才回过神来,第一反应却是大力的推开环抱着自己的男人。
顾琛猝不及防,她又用了力气,狼狈的后退几步,险些摔倒。
他自然不会计较这个,只是更加的担心南笙,只是还未等他靠近,南笙已经走了过来,将他继续往卧室门外推,嘴里不停的喊着:
“你走,你走,我不要见到你……”
以往的时候,顾琛或许还会顺了她的意,可此般状况让他离开,还不如要了他的命,南笙这样的说辞让顾琛以为她此刻的状况是清醒的,否则也不会对自己说出这样的话来,所以他用了几分巧劲,将南笙制止在了自己的怀里,企图解释。
“阿笙,你听我说……”
“求你,我求你离开好不好……”
她的挣扎让顾琛将她抱的更紧,禁锢在她腰间的手因为她的挣扎还被迫下移,然后他怔住了,南笙从他的表情中似乎发现了什么,趁他不注意便又一个大力的将他推开,顾琛踉跄两步,稳住了身体,重新将她抱在了怀里,紧紧的,不再松手。
南笙挣扎不过,也便不再动了,只在他的怀抱里哽咽着一遍又一遍的说着:
“求你,放开我……求你,求你……”
顾琛伸手轻吻在她的耳畔,笑说:
“阿笙是在怪我吗?睡前没开空调,还为你盖了那么厚的被子,瞧瞧,衣服都湿透了……”
南笙僵住。
“好了,阿笙不闹了……是我的错,是我的错,不该那么粗心大意,下次我一定注意,现在阿笙听话,乖乖的去洗个澡,换身衣服好吗?我去叫个外卖,你大概也饿了。”
南笙就这么在迷迷茫茫之中被他带进了浴室,他让她坐在马桶上,为她放洗澡水,期间出去了一次,拎进来一个袋子,放在了洗手台上:
“这是新衣服,等下换这套就好。”
南笙一直愣愣的看着他,不发一语。
顾琛本想走过去抱抱她,或者说些什么,可是转而一想还是没有这么做,看看浴缸中差不多的水,他走过去关了水流开关,回身看她:
“我在外面等你。”
南笙始终没有反应,顾琛笑笑,带上门走了出去。
笑容仅仅维持到关门之后,顾琛的脸色不能说沉下来,却也终究和笑意无缘,他回身看了一眼紧闭的房门,听到里面传来水声之后才迈步走到床边,沉默片刻掀开了南笙睡的那一边被子的一角,一片水渍。
他叫了客房服务,让人送来一套全新的床上用品,又顺便点了一些吃的东西,嘱咐床上用品尽快送来。
终究是五星级酒店的服务标准,床上用品很快送来,客房服务生要进入卧室撤换的时候,被顾琛婉言拒绝了,他让服务生在客厅等候,自己以最快的速度换完,然后将换下来的床单被套交给服务生:
“谢谢。”
服务生笑着接过:
“客气了,先生。”
服务生送来餐点的时候南笙还未走出浴室,顾琛看了一眼时间,这澡洗的时间有点长了。
他折回卧室,敲了敲浴室的门:
“阿笙,洗好了吗?”
门内没有回应,只有潺潺的水声,顾琛有些担心,刚想推门进去看看,却在这个时候属于南笙的声音从里面轻飘飘的传了出来,她说:
“好了。”
顾琛没有在主卧等,确定她没事之后就去了餐厅,南笙从浴室里走出来,想将床单撤下来自己洗一下,却在看到那毫无痕迹的床单时有片刻的怔忡,她大概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
目光不由的看向了餐厅里正在忙碌的顾琛,满心酸涩。
她怎么也不会想到,有一天这个运筹帷幄的男人会在这件令人羞愤的事情上为自己粉饰太平。
南笙敛了自己的心绪,走到餐厅,顾琛看着她淡淡的笑了笑:
“随便点的,也不知道你喜不喜欢吃。”
南笙看着那些菜色,微微一笑:
“喜欢。”
这顿饭,吃的很安静,只有筷子和餐盘偶尔碰撞发出的声响,期间两人未曾说过一句话,倒不是顾琛不想说,而是南笙的姿态并不愿多谈,他只能随她。
南笙吃的很少,从入座到她放下筷子,还不如一个学龄前的孩子吃的多,顾琛是不满的,但语气轻柔:
“不合胃口?我再让他们送来一些。”
南笙摇头:
“不用,我不饿。”
“你吃的很少。”
“已经饱了。”
顾琛作罢:“饿了记得告诉我。”
南笙微笑:“好。”
她能感觉到顾琛的小心翼翼,她想告诉他不必如此,只是话到了嘴边,她却找不到开口的资格。
五年时光,似乎未曾在他的身上留下任何痕迹,还是印象中的模样,风度翩翩,英俊潇洒,这样的一个男人,身边应该已经有个她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