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只属于两个人的悄悄话,没有人知道他们之间说了什么,反正每当江离城这么抱着她的时候,她总是会听话的安静下来,然后淡淡的笑着,宛若世界上最为无忧无虑的姑娘。
江离城会帮南笙洗澡,因为她一个人去洗的话经常会不知道冷热水的使用,不是将自己冻的浑身发抖导致感冒,就是全身轻微烫伤,而她又不许除江离城之外的任何人靠近。
对此,江离城其实也并不愿意,毕竟他是个男人,一个正常的男人,一个喜欢南笙的男人。
他是煎熬的,却不得不做,每到这个时候都是江离城最为狼狈的时刻,失常的南笙并不是一个听话的孩子,虽然每次江离城都会让她穿着贴身衣物,可是她每次都会因为不舒服而企图扯掉,江离城自然会阻止,可难免也有阻止不及时的时候,看到她身体的时候,说不冲动是假的,说不想要是假的。
可是他必须控制下来,想到她的身体状况,想到她如今的失常,也想到她心里的那个人……
状况百出对于失常后的南笙来讲,等于家常便饭,这五年期间,她失踪的次数江离城已经数不过来,不是不能将她囚禁在家中,可江离城并不想像看押犯人那样看管着她。
她只是生病了,可是她还是个人,他不能如此对待她。
所幸早在失踪事情第一次发生的时候,他便送给了南笙一条项链,里面有定位系统,不管她走到哪里,他总能第一时间将她找到。
五年期间,江离城为南笙做到了所有的不可能,妥协了所有不可能,一些在他看来自己想也不曾想过,更不可能会去做的事情,在南笙的面前则变得那么轻而易举。
一次商业聚会,江离城无法推脱,盛装出席,一位许久未见,如今已经为人父的好朋友听说了他的状况将他拉至一边轻声问他:“你这样不累吗?照顾着一个不太正常的孩子。”
江离城只是笑笑,反问道:“你照顾自己的孩子会感觉到累吗?”
那人看着江离城,竟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并非是因为他的话,而是他神情和眼眸中的那抹满足,于是他在想,即便那个人在其他人的眼中是不太正常的,可在江离城的眼中,她始终是她,未曾改变过一丝一毫。
江离城轻描淡写的讲完五年,轻抿了一口水,看向顾琛:“他们都很好奇,我哄南笙的时候,在她耳边说的是什么,不知道你是否好奇?”
顾琛沉默。
江离城浅笑:“其实是个谎言,我告诉他‘顾琛马上就要来了’。”
顾琛眼眸中有些许的变化,江离城见此依旧淡然的笑:“我和她的婚姻开始的时候是情势所逼,但并不代表现在我就会拱手相让,你和她从认识到相爱不过短短一年时间,却为她制造的美好回忆少之又少,我和她同床共枕五年时间,悉心照料,寸步不离,我就不信我掏心掏肺的五年比不上你步步为营的一年,顾琛,你真的毫不介意她曾是我妻子,躺在我的身边,和我赤诚相见吗?”
江离城说这话是故意的,也有意误导顾琛,因为他就是想看看顾琛会不会对此介意,毕竟这五年期间的朝夕相处是事实,她是他的妻子是事实,他们也曾亲密如初是事实,若顾琛过不了自己心里的这道坎儿,那么江离城又怎么能相信他可以带给南笙幸福呢?
顾琛的手不自觉的开始握紧,江离城淡淡的扫了一眼,从座位上站起来:“我还有事,告辞。”
顾琛看着他离去,很想将他拉回狠狠的揍他一拳,问问他为什么在南笙生病的时候趁虚而入,可是他的资格在哪里?江离城说的都是对的,他悉心照料阿笙五年是不争的事实,而自己步步为营将她一步步逼成如今这副模样却是咎由自取。
当初他曾问阿笙‘你爱他?’,阿笙并未回答,他曾以为是阿笙想要搬离静园的理由,可如今,他却没有那个自信了。
自己在她最为需要自己的时候,不在身边,而另一个人却适时的填补了那个空缺,若是情感转移,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吧?
顾琛苦笑,笑如今的局面其实是自己自食恶果。
还未等顾琛平复下心情,唐牧川却打来了电话,看到唐牧川名字出现在手机屏幕上的那一刻,顾琛已经猜测到了是什么事情,面色恢复如初,按下接听键,唐牧川愤怒的声音立刻传来:“你******在哪!!!”
顾琛邪魅一笑:“我去找你。”
唐牧川想过顾琛会对唐七七有所动作,可是却不想是以一种这样的方式。
就在江离城回国的前一天晚上,唐七七去酒吧彻夜未归,这是唐七七一贯会做的事情,但放在此刻,唐牧川则有些心绪不宁,电话打过去,竟是关机,派人出去找,一直到现在才有消息传回来。
他们是在郊外一间废弃的仓库里找到了唐七七,那时的她不着寸缕,狼狈不堪,身上只是简单的盖着一件撕烂了的衣服,露在外的皮肤可以清晰的看到被人殴打过后的青青紫紫。
唐七七被接回家,一见到唐牧川就开始大哭,不用她说明,唐牧川就已经知道发生了什么,冷声问道:“是谁?”
秦瑟一直坐在沙发上冷眼旁观,于她而言,唐七七如此都是咎由自取,他们之间一向合不来,此时此刻,更没有必要在唐牧川的面前扮演一个贴心姐姐的身份,她觉得自己此刻不拍手叫好已经是仁至义尽了。
唐七七的目光冰冷的可怕,一字一句咬牙切齿的说出他的名字:“顾琛!”
这个名字说出口,唐牧川愣了,秦瑟也愣了。
两人虽然对唐七七遭遇报复是早有准备,可是却不想顾琛会用一种这样的办法,一时之间秦瑟的目光落在唐七七的身上,不知道在想什么。唐牧川是了解顾琛为人的,所以一开始对唐七七的说辞并不相信:“你确定是顾琛?”
唐七七被这一句问话彻底激怒了:“唐牧川,我已经被欺负成这样了,你居然还在怀疑我,我会拿这件事情和你开玩笑吗?我告诉你,这个仇,这份耻辱我是一定会报的,大不了,我和他一起死,你爱管不管!”
唐七七的歇斯底里让唐牧川没了底气,回头想想,唐七七说的也并非没有道理。
顾琛的为人自己是清楚,可是这么多年他对于南笙事情上的不理智和极端自己也是看在眼里的,难保他不会为了南笙做出更过分的事情,心下有了打算,决定出门去找顾琛,临走之前看向秦瑟:“好好照顾七七。”
秦瑟浅浅一笑,从沙发上站起来:“抱歉,我还有约。”
唐七七冷哼一声:“不用假惺惺的找借口,我才不稀罕你的照顾。”
“那再好不过了。”
秦瑟看向唐牧川,他正眉头微皱的看向自己,显然对自己的举动不太满意,可是自己在唐家已经很委屈自己了,没必要为了他们更加没有底线的迁就。
看得出来唐牧川是想要发火的,可是他却奇迹般的忍了下来,甚至还询问秦瑟:“去哪里?我送你。”
“不用。”秦瑟转身上楼。
说是有约,可她又哪里约了人,她这一生也不过只有南笙一个朋友,可是彼此的状态却又不适合太过频繁的见面,所以唐七七说的没错,她只是找一个借口不去照顾她罢了,其实也是为了她好,因为她不敢保证自己所谓的照顾会不会让她再添几道新伤。
回到卧室,秦瑟犹豫了一会儿,终究还是将电话拨给了南笙,电话响了一会儿才被接听,她听到了南笙略带睡意的声音:“瑟瑟……”
秦瑟笑了,不知为何,原本卡在心里的石头就因为这么一句神志不太清明的话而落了地:“在睡觉?”
“有点迷糊。”
秦瑟停顿了一下,终是说出了口:“唐七七出事了。”
对于南笙的平静反应,秦瑟早有心理预期,毕竟在南笙看来,她是罪有应得,可是秦瑟却不曾想到南笙会说出一句:“我知道。”
“你知道?”
“是我让人做的。”
秦瑟一时愣住,对南笙如此毫不隐瞒的答案感到诧异,这么多年,她原本以为有些东西还在保留当初,可是却到最后连南笙也变了,她知道她是为了什么,也并不觉得她这么做是有什么错,可是莫名的,她觉得有些悲伤。
南笙和秦瑟在电话两端各自沉默了一会儿,秦瑟缓缓开口:“阿笙,唐牧川去找顾琛了。”
南笙微微蹙眉:“找他做什么?”
“唐七七说,是顾琛做的。”
南笙心头一沉,当即有些反应不过来了,结束了和秦瑟的通话,她让自己冷静下来,然后露出了一丝苦笑,不必打电话去跟李豪确认,她已经猜到了是一个怎样的过程。
电话拿在手中,很想打电话给顾琛问一问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可是这个答案显而易见是自己知道的,于是何必呢?
SN集团的顶楼天台,唐牧川来的时候,顾琛已经站在那里了,背对着他,风将他的头发吹的有些乱,可依然改变不了他背影的孤傲和坚毅。
唐牧川走过去,扳过他的肩膀,二话不说挥拳就搭在了顾琛的脸上,顾琛踉跄几步,稳住身形,从口中吐出一口鲜血,然后对着唐牧川笑了:“没退步。”
“顾琛,唐七七纵然有做的不对的地方,你也能用这种方式来对她,再怎么说她也是我唐牧川的妹妹,你这么做有想过我的感受吗?”
顾琛冷笑一下:“牧川,我给过你机会,让你好好管教一下你的宝贝妹妹,你没管好,打扰到了我的生活,没关系,我来替你管教,你觉得今天的事情就算完了吗?并不会,这只是我对她的一个警告,若她还敢再动阿笙一根毫毛,我还有千百种的方法让她如何学乖。”
唐牧川心头隐隐有不好的预感,南笙回国后,唐七七纵然有去找过南笙的麻烦,可是并没有做的太过份,即使曾让她差点遭遇危险,可并未酿成大祸,而顾琛却用了如此极端的手段来对付唐七七,那么,是不是当年的事情他知道了?
顾琛擦一下嘴角:“刚才这一拳我受了,是我欠你的,从今往后,你照看好你的妹妹,我顾好我的阿笙,你我之间……再无瓜葛。”
唐牧川一惊:“阿琛,你这话什么意思?”
“你不可能对唐七七受到的伤害无动于衷,我也不能让阿笙白白受委屈,所以鉴于你和我之间的关系,还是回到原点比较好,否则对彼此都不是一件好事。”
唐牧川不可置信的看着他:“你居然为了一个女人……”
顾琛笑看唐牧川:“唐牧川,你没资格跟我说这句话,不管是当初的展颜,还是如今的秦瑟,你都比我做的极致。”
“可我从未因为女人放弃过兄弟。”
“那是因为从没有人让你在兄弟和女人之间做选择。”顾琛沉默了一下:“唐七七于你而言是世界上唯一的亲人,你不可能置她于不顾,而南笙是对我来说最为重要的一个人,没了她,我也就活不了了,所以,就这样吧。”
顾琛转身要离开,唐牧川却抓住了他的手臂,目不转睛的盯着他:“你是不是知道了?”
顾琛并不知道唐牧川口中所谓的‘知道了’是什么事情,可直觉告诉他一定是自己不知道的事情,于是他将错就错的反问唐牧川:“你觉得我会永远不知道吗?”
“南笙告诉你的?所以你才要这样?”
“谁告诉我的重要吗?”
唐牧川闭了闭眼睛,试图解释,可是却又不知道该如何解释,毕竟五年前的事情是唐七七错了,是自己错了,让无辜的南笙遭遇了那样的伤害,以至于他们之间分别五年,造成了难以磨灭的伤害。
“当年是七七一时糊涂,她的本意并不是想南笙变成那个样子……”
顾琛开始隐隐有种不安的感觉,他突然意识到这并不会是一个自己可以一时就能接受的故事,可是他必须听下去,也必须知道,当年,他们都瞒着自己做了什么。顾琛强压住自己滔天的怒火,一字一句的问道:“当年,唐七七对阿笙做了什么?”
唐牧川一惊:“你不知道?”
顾琛忍无可忍的揪住他的衣领,用从未有过的一种愤怒姿态咆哮着:“当年你们到底对她做了什么?”
唐牧川意识到自己犯了一个错误,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顾琛一路飚车回家,眼眶微红,几欲落泪,他一直以为自己都精明世故的活着,商场上算计,感情上算计,他人生的每一步都宛若一盘早就计划好了棋,可是却没想到到头来自己才是最愚蠢的一个。
当年的南笙居然受了那么大的委屈和伤害,而自己居然是最后一个知道的,他发誓要好好保护她,可是却一再的让她受伤,到最后居然眼睁睁的看着她从自己眼皮底下消失,被唐七七用一种非人的方式整整折磨了半个月之久……而那个时候自己在做什么?以为她误会了自己是杀害她父亲和奶奶的凶手,暂时躲起来了。
现在不想谈结婚,没关系,取消婚礼而已,他有的是时间等她。
现在不想见自己,没关系,她需要时间好好消化一下这接二连三的事情,她总会想通的,他会等她。
可是他却从来没有一种假设是她遇到了危险,正在生不如死的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