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琛一直注意着南笙的情绪,所以在她脸色不对的时候,便第一时间抓住了她捶打自己脑袋的手,他看着她,不说什么,只是一遍又一遍的叫着她的名字:
“阿笙,阿笙……”
南笙是有感觉的,如若不然,她不会在听到顾琛声音的时候将自己躁动的情绪一点点的缓和下来。
她睁着迷茫的双眼愣愣的瞧着站在眼前的这个男人,很长的一段时间自两人之间悄然逝去之后,南笙猝然笑了,她挣开顾琛的手,上前抱住他:
“阿琛。”
这一声‘阿琛’让顾琛的心中犹如投进了一块千斤巨石般难受压抑。他的南笙不应该是这样的,她应该快快乐乐的活着,随心所欲的去体验生活给予她的所有美好。
而并非如现在这般,只有在这样的一个虚拟空间里才会展露笑意。
邹宇站在一旁,心里莫名酸涩,他本来是想告知顾琛医生已经联系好了,随时可以过来为南笙诊断,可是眼前的这个场景他却发不出一个音节。
生活固然残酷,可它也无需为了证明这一点就将一个曾经那么美好的人,折磨成如此模样。于顾琛和南笙而言,这是极不公平的。
邹宇悄悄带上门离开了,不是擅自做了什么决定,而是他能明白的体会到,南笙此时需要的不是什么医生的治疗,而是顾琛的一个拥抱。
短暂的拥抱过后,南笙牵起了顾琛的手径自向卧室走去,一边走一边说道:
“阿琛,施施今天很乖哦,一整天都没有哭闹呢,不过一直有在说想爸爸,你快去陪陪他。”
顾琛停下了脚步,南笙也被迫跟着他停了下来,不解的回身看他:
“怎么了?施施还在等你呢。”
“阿笙……”
他不问‘施施’是谁,从她的话语中他能猜想到那个人物的设定是什么,他也有意在这个时刻告诉她一个真相,他们之间没有所谓的孩子,可当他触及到南笙那双清澈不含任何杂质的双眸,喉咙深处的话却是怎么样也说不出口了。
一时的冲动可以被原谅,可结果呢?他告知南笙真相,告诉她一切不过是她的幻想,她是否承受的住?她会不会再度崩溃?这些他不能忽略,也不能不去考虑。
顾琛在这一刻突然明白了南修远的心理,如果她是快乐的,那么一辈子疯疯癫癫的也没什么不好。顾琛此刻也有这样的感觉,如果她可以永久的沉浸在这样的一个虚拟空间里,他觉得自己可以永远陪伴她这么走下去。
顾琛的沉默让南笙有了些许的疑惑,却见他沉思在自己的世界中,不得不出声提醒,但那声音很轻,宛若担心惊醒了谁的梦:
“阿琛?你还好吗?”
顾琛回神,对南笙有些牵强的笑笑:
“当然,我很好,不是让我去看施施吗?他在哪里?”
提及施施,南笙的笑意应该要用灿烂来形容了,她重新牵着顾琛的手向卧室走去,顾琛却在她的身后心事重重。
南笙不知道,但顾琛是知道这个房间里是没有所谓‘施施’这个人存在的,如果等下到了卧室,她没有见到以为会存在的那个小孩,南笙会有什么样的反应?
一切都是一个未知数,而他除了随机应变,似乎没有任何其他的办法。因为顾琛并不确定此刻拦下她,或者等下见到一个空荡荡的房间哪一个会让她更好受一些?
推开卧室的门,阳光正从窗外照射进来,显的暖意融融,但顾琛却分明感觉到了寒冷的入侵,牵着自己的那只手在无意识中骤然紧握,顾琛倒没觉得疼痛,却有一种感觉,南笙此时握着的,是自己的心。
“施施呢?我出去之前他明明是在这里的啊,现在为什么不在了……他去哪里了?施施,施施……”
她的崩溃来的毫无征兆,对于顾琛而言,这是一个全然陌生的南笙。
慌乱起来的她翻遍了卧室的每一个角落,顾琛并非没有阻止,但她也不知是哪里来的力气竟挣开了他的钳制,对着他宛若一个陌生人的大声喝止:
“别碰我!再过来我死给你看!”
顾琛不敢再动,只能站在原地看她继续在房间里反反复复的寻找,卧室找完,换成客厅,客厅找完,是厨房,卫生间,书房……等到她将整间总统套房翻了一个遍,没有。
仿佛有无数银针迷迷茫茫的刺进了她的头骨里,她抱着头,剧烈的疼痛中,她感觉到有人在大笑不止。
她撕心裂肺的喊着什么,开始疯狂的乱扔东西,泪水宛若积压了许久,不断的念叨着:
“没了……没了……”
“我把施施弄丢了……”
“施施不要妈妈了……”
“施施,对不起,是妈妈没有保护好你……”
“原谅妈妈,好吗?”
……
房间已经被她摔砸的不成样子,顾琛担心她在凌乱中弄伤自己,只得强行抱住她,让她动弹不得,而南笙已经分辨不出眼前站着的人是谁,含恨的眼眸狠狠的瞪着顾琛,双手抓住他的手臂,拼命的摇晃他:
“你放开我,我究竟做了什么让你这么对我!你没资格囚禁我!”
“你等着,我今天所受的,将来必定要让你加倍的还回来!”
所有的悲痛都是她一个人的,没有人能参与其中,她在他的怀抱里乱踢乱打,声音尖锐刺耳。
顾琛紧紧的抱着她,让她在怀里折腾,出了一身的汗,他看着近在咫尺却疯狂的南笙,她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狠狠的刺痛了他内心最柔软的地方。
顾琛将她的脑袋按在自己的怀里,企图安抚她:
“阿笙,我是顾琛,你的顾琛……”
顾琛,顾琛……这个曾午夜梦回自己曾多少次心心念念的两个人,如今却并未唤醒她的丁点儿理智,她的脸色变得更加阴冷,苍白的脸上笼罩着凛冽的寒气,她开始大笑,笑着笑着却流下泪来,像个受人欺负的孩子:
“不是,你不是顾琛,你们都不是……虽然你们冒充谁都可以,但不要亵渎了我心里的阿琛……”
她这么哭着,却是不再挣扎了,身体宛若在试图压制着什么,而轻轻颤抖。
这样的南笙,险些击垮了顾琛紧绷的甚至,手指倏地握紧,骨节苍白。
她是那么的哀伤,宛若全世界只剩下她一个人孤零零的活着。
顾琛喉结颤动,眸中隐忍的泪水几欲夺眶而出。
——
总统套房隔音很好,但或许是只有一墙之隔,南笙闹出的动静又太大,邹宇听到些什么,急急的赶过来,敲门却被人来开,稍加思索,他还是拿出房卡来开,昨天开房之后房卡一直在自己这里。
触目所望,室内一片狼藉,邹宇疾步走近,有鲜血沿着阿笙的嘴角和顾琛的肩膀缓缓留下,触目惊心。
邹宇看的心惊胆战,南笙似乎是在隐忍着什么,咬下去的时候似是用了全部的力气,以至于此刻的她浑身都在发抖。
她病了,这是所有人都知道的事情,可顾琛也病了吗?如若不然,怎么会任由她就这么咬着?
邹宇不知道此刻的顾琛究竟痛不痛,因为即便鲜血横流,他的眼眸中却仍是一片平和,波澜不惊,仿佛所有的疼痛都沉淀在了那些看不见的岁月里。
他能做的不多,就是陪着她,守着她。或许在他的认知里,南笙咬伤他总比弄伤自己要好的多。
邹宇不可能无动于衷,上前企图来开南笙,却被顾琛阻止了:“无碍,她心里有火要发,总不能一直憋着,说不定发发火就好了。”
“可……”邹宇知晓顾琛的脾气也就不再说什么,但他也无法就这么放任下去,掏出手机就要拨打电话:“我打电话让医生来。”
“不许!”
一声喝斥让邹宇止了动作,他不解的看着顾琛:
“顾先生,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顾琛看一眼怀中的南笙,开口道:
“她没有病。”
邹宇突然觉得自己的老板为了配合南笙也让自己病了,他权衡利弊仍是做出了选择,虽然这样的做法很可能会惹怒顾琛,但他却仍是那么做了。
当他用手掌狠狠的劈向南笙脖颈,南笙失去意识的那一刻,邹宇的腹部也同时挨了重重的一脚,踉踉跄跄终是摔倒在地,但邹宇却仍觉得值得。
顾琛紧紧抱着倒在她怀里的南笙,眼神不夹杂任何温度的看向邹宇:
“我等下再找你算账!”
邹宇微不可见的扬了扬嘴角,没有说话。
将南笙小心翼翼的放置在床上,为她盖好被子,见她唇角还染着血,刚才的挣扎中也让她自己出了一身的汗,又去了浴室浸湿了毛巾,他看着镜中自己左肩处的那片鲜红,眸中一片清冷。
他明明知道现在的南笙不可能会醒来,却仍是将动作放的很轻很轻,细细的将她唇角的血拭去,又将她全身上下擦拭了一遍,找来干净的衣服为她换上。
顾琛将毛巾放置在床头,看着睡梦中也仍然紧紧蹙着眉头的她,心中疼痛难忍,轻吻在她的额头:
“不怕,我会一直守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