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了,你们家柴房谁收拾了么?”沈云悠忽然问:“方才经过,发现少了许多东西。”
“大约是母亲,自从那里忽然垮塌,她一直很在意,常常过去看。”柳泽修答着揉了揉额头,似乎很不好受。
“你们家这柴房也真可怕,砸到人怎么办?”池季远这话一出口,沈云悠立刻伸手打了他一下,他躲着跳到柳泽修身后,忽然话头一转,敲了一下手中的碗问:“这药是你自己熬的吧?”
柳泽修表情有一瞬不自在,却立刻被他遮住,他问:“池兄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是说,这不是你原本要喝的药吧?”池季远将碗放在他面前:“你将药换了?”
柳泽修微微皱眉,话语间带着迷惑:“为何这样说?我总不会自己害自己!”
“我可没说你要害自己,我只是说,药被你换了。”池季远纠正道。
“替我治病的大夫钻研许久,终于定下这个方子,我的身体也确实好了许多,为何要换?”柳泽修索性装傻,沈云悠立刻接过话茬:“我们来的时候,经过了你府上垮塌的柴房。”
“那又如何?”柳泽修抬眸,他实在不觉得两件事之间有什么关联。
“柴房垮塌那日,我见到里面有药罐,现在却不见了。”沈云悠说道,既然都到了柳府,她和池季远当然得去那地方看一眼。
柳泽修听了这话略微放松:“可药罐并不是我的,再说柴房正在修缮,母亲将里面的东西收起来也不奇怪。”
“确实有道理,怪就怪在,药罐旁边的琴也不见了。”沈云悠说着看向柳泽修,又问:“我云嫣妹妹痴迷琴艺,柳公子不会不知道吧?”
“我见着的时候那把琴还未完工,方才路过柴房,发现别的东西还在,可琴竟然同药罐一起消失了,怎么偏偏是这两样东西?”她一口气将话说完,柳泽修沉默许久,终于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还是瞒不了你们,不过……”
他上下打量二人,缓缓开口:“柴房垮塌的时候你们在场?”
沈云悠吓出一声冷汗,她咳嗽两声,对这件事避而不谈:“你就说吧,是不是故意将药换掉,就为了让柳夫人担心,继而同意你的亲事?”
“这药没毒,甚至对某些人有好处,只是你不合适。”池季远猜测:“这么多年了,你大约也很清楚自己什么药能喝,什么药不能喝。”
正因为不能喝,柳泽修才会流血。
“我大哥以前也这样干过,被我二婶揍了个半死。”他说着拍了拍柳泽修:“此事不妥啊,柳兄!”
“若不是实在没有办法,我也不愿走到这一步。”柳泽修面露苦涩:“母亲的性子我了解,事情成了如今的模样,若是不用一些方法逼她,她不可能让云嫣进门。”
这副药他反复试过,只喝一两次对身体损害不大,但一定会流血。他早早准备好药材和药罐,就等着万不得已的时候对自己下手。
琴是他亲自做的,还很粗糙,便一直放在柴房。当初沈云嫣找上他,说什么只要他今后不干涉她弹琴,嫁进柳家之后便心甘情愿将位置让给他的心上人。他虽气得不得了,可也知道她有多爱琴。
上一次武曼春生气,几乎将她的琴毁了,他一直记着,想亲手做一把给她。
没想到沈云悠二人意外发现,猜到了他的计谋。
“确实不妥,既然柳夫人去过客栈,便说明她已经开始动摇。”沈云悠接着说道:“可你有没有想过,若她发现了事情的真相,该有多伤心?指不定还会更加厌恶云嫣。”
倘若柳夫人知道柳泽修做出这种伤害自己的事骗她,一定又生气又伤心,母子之间恐怕会生出隔阂。
“我会向母亲坦白。”柳泽修眼中是掩饰不了的愧疚,他喃喃自语:“只是还需要再等一些时日。”
他不可能一辈子将这个秘密埋在心中,但现在不是时候。母亲心善,只要沈云嫣进门,她也不会刻意为难,待一切都定下来,他便将真相原原本本地告诉母亲,以请求她的原谅。
“可若她在你们成亲之前就发现事情不对,又当如何?”沈云悠问,柳泽修迟迟没有回答,他也不知道。
踏出这一步,是因为别无他法,他没有心思再去考虑失败的可能性。
沈云悠颦眉,许久之后轻声道:“我倒是有一个办法,不过得赌一把。”
柳夫人派了人在孙大夫家门前等着,他回到水安城已是夜里,柳夫人连夜将他请到府中。
孙大夫进门的时候柳夫人正端着药,那药还冒着热气,他匆匆瞥了一眼便坐下替柳泽修号脉,而后神色怪异,在柳夫人的催促之下他终于道:“咱们出去说。”
“孙大夫,他没事儿吧?会不会发病?”柳夫人急切地询问,孙大夫不肯说清楚,她始终担心。
孙大夫面露难色、来回踱步,他犹豫好半晌,终于低声同柳夫人说了几句话。
“这怎么可能,您是不是弄错了?”柳夫人一脸难以置信,在原地动弹不得。
“柳公子一直由我医治,他的身体状况我再清楚不过,绝对错不了!”孙大夫边说边摇头。
柳夫人已经忘了自己是怎么样将孙大夫送着柳府,她脑中一遍一遍,全是孙大夫说过的话。
“夫人怎么了?脸色这般难看。”柳老爷不知道她请了大夫,匆匆赶来便注意到她不对劲。
柳夫人不肯回答,她失魂落魄地坐下,半晌之后抬眼看柳老爷。
“你先出去吧,让我一个人静一静。”
她性子直爽,有什么话便会直接说出来,今日这样倒是少见,柳老爷担心不已。
“夫人,你若是不高兴,同我说便是,闷着不好。”他尝试着劝了几句,柳夫人却依旧是那副表情,甚至不愿意开口,柳老爷只得烦闷地走出房间。
柳泽修刚刚病了,夫人又是这个模样,他心中着实不好受,便叹着气往书房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