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斯大林还没有来得及作出什么反应，刘原却先吃了一惊——他在旁边看见，列宁递给斯大林的那一叠纸上，第一页竟然就是自己转述的另一个时空里的列宁口述的《给代表大会的信》！虽然具体字句会有出入，内容却八九不离十。最关键的“斯大林同志当了总书记，掌握了无限的权力，他能不能永远十分谨慎地使用这一权力，我没有把握。”和“如果我们党不采取措施防止，那么分裂是会突然来临的。”还有“斯大林太粗暴，这个缺点在我们中间，在我们共产党人相互交往中是完全可以容忍的，但是在总书记的职位上就成为不可容忍的了。因此，我建议同志们仔细想个办法把斯大林从这个职位上调开，任命另一个人担任这个职位，这个人在所有其它方面只要有一点强过斯大林同志，这就是较为耐心、较为谦恭、较有礼貌、较能关心同志，而较少任性等等。这一点看来可能是微不足道的小事。但是我想，从防止分裂来看，从我前面所说的斯大林和托洛茨基的相互关系来看，这不是小事，或者说，这是一种可能具有决定意义的小事。”这几段，原原本本地都在！
而这些要是列宁不拿出来，原本可以永远不让斯大林知道的。但是他又何必如此毫无保留呢？刘原还没想明白，却听到斯大林转过来问自己：“我是不是本来和列宁同志的妻子吵架过？”
刘原顿时有一种“夹在中间左右为难”的感觉。再一想也是，既然列宁能让斯大林知道那封信，对等原则，斯大林也能让列宁知道那件事。本来，这两人都可以互相不告诉对方的。这算是太诚实了呢，还是？
不管是什么原因，刘原只能如实回答：“是有这回事。当时列宁同志已经病重不起，有很多工作只能由克鲁普斯卡娅同志替代。因为外贸垄断的问题，你和她爆发了争吵，后来列宁同志知道以后要求你向她道歉。”俄语和汉语不同，“他”和“她”的发音是有区别的，不需要写出来才知道是男他还是女她。
说到这里，刘原想到了阿曼德·哈默和亨利·福特。但实际上，此时列宁和斯大林也都想起了这些帮助苏俄渡过饥荒难关的人。并且，他俩也都猜到了刘原刚才说的“争吵”实际上是什么样子。刘原又补充了一句：“不过现在列宁同志的身体很好，肯定不会发生了。”列宁和斯大林看看刘原，都微微点了点头。
斯大林于是继续看后面的。看到列宁的那封信被公布后，自己非但没有辞去总书记的职位，反而因一系列机缘巧合，成了整个国家的最高领导人，他并没有欣喜若狂；再看到后面一段，他不禁有些难以置信地喃喃自语：“什么？我会杀掉加米涅夫？布哈林？奥尔忠尼启则也会被我逼得自杀？就连托洛茨基最后也被我派人杀了？”
刘原知道，此时加米涅夫、布哈林和奥尔忠尼启则都还和他关系非常好，而托洛茨基则被看作除了列宁以外另一个“不可撼动的存在”，以至于此时的斯大林自己都不相信这些人将来都会死在自己手里。再说，虽然斯大林人如其名一般“钢铁”，和心慈手软完全不沾边，但是知道未来的自己会变成杀人狂、魔鬼一般的角色，毕竟不是什么好的感觉。于是，刘原答道：“你也可以选择不杀他们，但是不杀的话会引起什么后续反应我也说不准了。”
“那，我不会把克鲁普斯卡娅也杀了吧？”
“你就当着列宁同志的面说这话？”刘原心想，嘴上却回答：“还真有这种传闻，不过我是不大相信的。她后来也参加了加米涅夫、季诺维也夫与托洛茨基的联合反对派，于是被你软禁，她在七十大寿时你派人给她送了个蛋糕，她吃了以后第二天就突发疾病死了，所以才有这个传闻的，说是因为你不想让她在几天以后开的会上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但是要真用这个方法杀人也太明显了吧！”斯大林说：“我要是想不让她说话，直接不让她出来不就行了，何必这样偷偷摸摸却又欲盖弥彰。”俄语里面虽然没有“欲盖弥彰”这个成语，但是有意思相近的说法。
今天，刘原又有了那种想隐瞒什么都瞒不住的感觉。
斯大林看到刘原转述的知乎里面评价自己的那段话，知道苏联在自己的领导下打赢了卫国战争，并且在二战以后成了社会主义国家的领袖，世界的两极之一时，这才露出一丝笑容。但随后就看到在自己身后，那个曾经口口声声管自己叫“父亲”甚至是“亲生父亲”的赫鲁晓夫在接替自己后把自己贬成“暴君、白痴、刽子手”，并把自己的遗体从列宁墓中迁出焚烧成灰改葬到别处时，却也并没有暴跳如雷。但是再看到赫鲁晓夫军事干涉已经是社会主义阵营的波兰和匈牙利，和同属社会主义的中国翻脸，又和美国搞出古巴导弹危机时，还是指着那一段怒斥“真是昏了头了！”
看到赫鲁晓夫被勃列日涅夫发动政变赶下台，斯大林说了一句“活该”，但是看到勃列日涅夫又入侵也已经是社会主义国家的捷克斯洛伐克及不是社会主义国家的阿富汗，穷兵赎武搞星球大战并且放纵官员贪污腐败形成新的特权阶层时，他又说了一句“比前面那个还不如”。
看到戈尔巴乔夫那一通“改革”使得苏联摇摇欲坠并且连带变色了一大批社会主义国家，最后叶利钦又推了一把，把苏联本身也彻底搞垮解体并且变色时，刘原看到斯大林的手紧紧攥住桌腿，骨节发白。他抬起头望着列宁，从牙缝中缓缓迸出：“您说过，堡垒往往最先从内部攻破。”刘原从前写作文时经常引用这句名言，却直到此时才知道原来是列宁说的。
斯大林又去看中国的情况，看到中国的无产阶级革命于1949年取得胜利以后，再和苏联对比一下，轻轻叹了口气。
欲知斯大林看完以后还会说什么，且听下回分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