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商恢复意识时,只听得一阵凄厉厉的狐鸣。
他浑身酸痛,稍稍动弹就感到肌骨撕裂般的痛楚,想来是在轩辕陵里头将元气渡给夜慕参之后,身体也被冻坏了。
他调整了一下呼吸,看着蔚蓝的天空上柔软的云霞缓缓漂移,慢慢厘清自己现在的处境。
自己已经离开了轩辕陵。
按自己此刻的身体感知能力和恢复程度看,失去意识到醒来的这段时间,不会超过二十个时辰。
凌商此刻正躺在一辆牛车上;车上什么也没铺,硬实的木板硌得他后背十分不适。
狭窄的古道上,两侧是苍茫的草原。
暮暑时节,草原已经显出枯槁之色。
凌商眼底笼上一层寒冰,耳孔渗出发紫的血液。
这地方……他在六年前不计一切代价地远离,并且发誓再也不会回来。
他试着坐起来,手脚却完全不听使唤。
“哎!别乱动!不要运气!”一个稚嫩的声音从凌商头顶传来。
紧接着,一个瘦小的身躯灵巧地跃到了凌商身侧。
男孩看起来不过六七岁,声音也透着天真意味。
可他的目光却深邃沉静有如老者。
更古怪的是,他一头又密又乱的短发,竟是白色的。
凌商不做声地盯着他胸前那只小小的白玉葫芦。
他的脖子上还围着两圈佛珠。
男孩咧咧嘴笑了,“大哥哥,不要用这么敌意的眼神看我,我可救了你哩。”
“你是谁?”凌商语调僵硬得很。
这时,一只雪白的狐狸不知从哪儿钻到男孩怀里。
雪狐似乎很喜欢凌商,对着他俏皮地抖着尖尖的耳朵。
男孩抱着雪狐,亲昵地梳理它的毛发,又在它脑袋上亲了亲。
这才笑嘻嘻地回答凌商,“小和尚生下来就无名无姓,本在出云国济禅寺敲钟。师父送了个法号叫天愁,因我不但惹人愁,更惹天愁。后来师父觉得我无缘佛法,又把我赶出来了。打那以后,我就把名儿改成了天仇。”
“你要带我去哪里?”
“当然是去大哥哥应该去的地方。”
凌商疲惫地眨了下眼。
他多少已经猜到了天仇要带他去哪里,又要做什么。
以他此刻的状态,大概也只能任人宰割了。
想了想,平静问道,“柳生冥人呢?”
“大哥哥,你误会我了。我不是替柳生大人办事的,更不是陌尘少主的人。”
“是么?那你替什么人办事?”
男孩又咧嘴笑了,“天仇天仇,当然是替老天的仇人办事。”
他笑起来时,凌商可以看到他缺了两颗牙。
凌商这下倒是疑惑起来,“你……究竟要做什么?”
“哎呀大哥哥,别这么凶。柳生大人想把你带给少主,我把你偷了出来——你看,我是帮你的。”
凌商警戒地审视着天仇的表情,直觉这男孩诡诈得很。
出云国是佛教圣地,怎么会有这样邪气的童僧?
而他脖子上绕的佛珠,还有胸前那只白玉葫芦,更不是一般的和尚会戴的。
雪狐一下窜到了凌商身上,轻轻舔去他耳孔的血。
凌商厌恶地蹙起眉头,“走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