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风飒飒地吹着,雄鹿与金狮的旗帜交叠着,盈满眼眶里的都是金色与猩红。
凯特琳为奈德和两个女儿送行,当然,体己话是在出行前一天晚上就说过的,她随口叮咛了两句,叫女儿们一定要听奈德的话,然后转头看着琼恩,神情复杂。
显然,用一句复杂的话来解释,奈德也不知道,她知道雪诺的身世,更不知道她知道雪诺知道自己的身世。
“他十七年前随国王征战,一年后,带了一个和罗伯年纪相仿的孩子回来,这件事,一直都是我心中无法面对的痛。”凯特琳拉起雪诺的手,“我一直非常针对你,甚至忘记了,你也不过是一个没有母亲的孩子。”
她的语气令人动容。
心结总有解开的时候。
琼恩淡淡一笑,“夫人,即使有第二次选择的机会,我还是会这样救下布兰。”
因为人多眼杂,他并没有再用那个称呼。
凯特琳望着眼前的少年,长袖下的手微微颤抖。
他本该称呼自己一声舅母。
“如果……如果有任何事我可以为你做的,告诉我。”凯特琳咬了咬牙,抑制住那种哽咽的感觉。
“有,有很重要的事情。”琼恩看了看远处的小恶魔,对上目光,他向自己颔首示意。
“如果有人行刺了布兰,请您不要过于相信培提尔·贝里席,包括您的妹妹莱莎女士。”琼恩定定地看了凯特琳一眼,转身骑上了马——其实他的左手不方便,劳勃为了彰显对奈德的重视,特意吩咐过,琼恩可以坐在马车上,不过他婉拒了:
“如果和夫人小姐们一样坐在马车上,她们会和我一样的不自在。”
他极力轻巧地上马,右手牵住了缰绳。
远处,劳勃有些玩味地看着琼恩雪诺,半是调侃半是认真地对奈德说道,“史塔克家的孩子都是这种倔脾气吗?”
奈德:“……”
瑟曦上马车之前,和马上的詹姆对视一眼。
就这样,众人各怀心思,大队人马如来时浩荡,出发去了君临。
到君临路途遥远,出了北境,竟全然没有了冬天的感觉,沿途的绿叶鲜花,植被茂盛,仍让人有一种长夏未绝的错觉。
只有琼恩,时不时看着蓝天陷入忧思。
因为他的眼睛,看得到寒冬来临后,四野不再生机勃勃的景象。
只可惜,他看得见一部分,却看不见全部。
他尽量在队伍的最后方,不引起任何人的注意,只是偶尔在休息时会帮助艾丽娅指点剑术。
他昏迷期间,并没能给艾丽娅打造缝衣针,不得不说是一种遗憾,就好像少了某种联系一样。
琼恩决定,去君临之后再替她打造那柄缝衣针。
按理说,他应该很不被注意到才是,偏偏劳勃对他还挺感兴趣,时不时提起来。如果不是琼恩受了伤行动不便,他恐怕会叫他没事就过去转两圈给他看看。
琼恩明知,这是因为身为老战友,对于一丝不苟荣誉至上的奈德史塔克而言,让他一时忘情的女人生下的私生子实在充满了槽点,而不是因为琼恩雪诺这个人本身。
但是,诸神保佑,如果仔细看他,那双眼睛多少会有点像莱安娜。
如果长时间凝视,恐怕他会看出什么端倪来。
只是,即使琼恩尽量避免引人注目,仍然不能避免乔佛里的无端挑衅。
这一日安营扎寨后,琼恩的伤口微微有些疼痛。
幸好他自幼读书,知晓这世界上的许多常见植物和作用,沿途拜托人找了几样药草,磨成了汁存在小瓶里,用来替伤口处理发炎的问题——在这个世界里,医学还不够严谨,止痛没有药剂,多是用罂粟花奶,这让他非常无语。
如果可以,真想去学城看看。
他沉思着,直到侍从送来了酒和蜂蜜烤鸡,他才想起,今天有些反常的安静——
艾丽娅没有来找他。
他抬头四处看了看,“见过史塔克家的小姐吗?”
侍从一脸茫然,“你说珊莎小姐吗?王子刚刚邀请她一起午饭后散步……二小姐,好像找了屠夫家的孩子去了河边……您要去哪儿?”
琼恩不等侍从说完,已经起身去了河边。
该死的!他忘了!这丫头本来就痴迷于舞枪弄棒的,自己一路提点了她,恐怕她更加手痒了!
然后一旦乔佛里带着珊莎看见了她和屠夫的儿子在一起玩闹,就会一发不可收拾。
最后乔佛里会被娜梅莉亚咬伤,而瑟曦会逼着奈德砍下淑女的狼头。
此后一发不可收拾。
想到这里,他加快了脚步。
到了河边,果然远远听见了木剑撞击的声音。
然后还不及上前,就听见了乔佛里几近歇斯底里的叫嚣。
“那个小畜生@#……”
琼恩听见艾丽娅和珊莎没事,心里微微静下心来。穿越之后,似乎有些细节处并不随着他已知的情节发展,他生怕乔佛里出于诡异的自尊心伤了他的两个妹妹。
“你们这是蓄意谋杀!”乔佛里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极淡的哭腔。
如果不是事态严重,琼恩怀疑自己会笑出来。
哦,他是笑出来了。
“谁在那儿?!”乔佛里转身,看向不远处树下透出的阴影。
琼恩从树下阴影中走出来,“你还真是七国最强大无敌,俊美无匹的王子,乔佛里。身为私生子的我,几乎要叹为观止了。”
“琼恩!”艾丽娅扑向琼恩,不无恼怒,“我只是在和米凯练剑。他突然冲出来!”
琼恩顺着艾丽娅的视线看过去,一个胖胖的男孩手足无措站在那里。
琼恩看了男孩一眼,随后对艾丽娅和珊莎吩咐道,“你们都回去。”
他俯视着乔佛里,眼神里透着淡淡的杀意。
珊莎有些不放心,一步三回头。
琼恩重复了一遍,“走!顺便给你的王子找几个医生。”
珊莎擦了下眼泪,转身走了。
琼恩拾起了地上的长剑,“好剑,虽然不是瓦雷利亚钢锻造,但是这样的精钢,已经代表了最高水平的锻造工艺了。”
他将剑尖对准乔佛里,“英勇无比的乔佛里王子,你体会过死亡吗?”
琼恩的目光冰冷而没有一丝温度,乔佛里瞠目结舌看着眼前的卑贱的私生子,眼神里闪着慌乱,“你不能杀我!你不能!”
那双漆黑的眼睛不带一丝光芒,如亘古的长夜般幽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