琼恩披着斗篷,跟在瓦里斯身后,回到了红堡。
他觉得从某种程度上来说,红堡简直是一块磁铁,吸着他不放,即使他离开了,又会回到这里。
浅红色的砖石如被火焰吻过,明明是温暖热烈的颜色,竟透着一种悲壮感。
不知是因为这建筑太雄浑古老,因而透出的庄严,又或是因为红堡里无尽的秘密与幽魂,让显得阴森而幽深。
一路上琼恩都裹着灰色的斗篷,偶尔露出一头染过的棕色头发,竟也未至于惹人生疑,除了偶然路上遇到了马林特兰,他不惮用一种讥笑的眼神看了看袍子里的琼恩,嘲笑瓦里斯没有了男根,竟然连性别的喜好都改了口味。
“七神会原谅您的堕落的,瓦里斯大人。毕竟您不是完整的男人。”
瓦里斯笑得闲适自得,“我的口味或许有些奇特,但是毕竟大家都是成年人,他们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而马林爵士您似乎就不一样了——毕竟那些还娇嫩欲滴的小花们只是初升的朝阳,无论如何也是经受不住您的摧残的,我的小小鸟们告诉我,您虽然偏好女性,似乎还停留在她们尚未发育的阶段,这可真是令人惊惶不安,毕竟孩童的身体根本看不出性别来,您究竟是喜欢男孩还是女孩,恐怕都不重要了,不是吗?”
马林特兰眼神一阵阴暗,随即便很快走开了。
琼恩暗笑,除了他,瓦里斯在和人针锋相对这件事上,几乎未逢敌手。
放眼君临甚至七国上下,能和瓦里斯这种牙尖嘴利的人不相上下的,除了高庭的提利尔老夫人和提利昂,怕是寥寥无几了。
瓦里斯这是被自己逼得紧了在置气呢,否则怎么会轻易和马林特兰撕破脸呢?
这么想着,琼恩跟随瓦里斯来到他的房间。
“先王的亲笔手谕,就在这里。”瓦里斯将自己的房门开启,轻轻走了进去。
这地方琼恩来过,他不喜欢这个房间的气味。瓦里斯虽然总保持着得体的装束,可是不知是因为阉人会有一种别样的气味,还是因为在房间的一侧,囚着那个夺走他男性特征的巫师。
“瓦里斯大人,您的房间看起来,很是干净整洁,可是那个男巫的气味实在有点重。”琼恩不觉掩鼻。
瓦里斯怔了怔,琼恩雪诺经常有一种无所不知的通达感,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让人有这种感觉,但是他就是如此,譬如他知道自己因何失去了男子之身,又将谁囚禁在了自己的房间里。
琼恩看着他,笑笑,“不用紧张,我不会评价别人,如果有一天,我可能也会想这么囚禁乔佛里玩玩。”
瓦里斯皱了皱眉,琼恩雪诺总有一种令他感觉自己在赌着天大风险的感觉。
“我的大人,您还真是动辄语出惊人不是吗?”瓦里斯耸肩,从一柄高烛台中旋下了底座,其中藏着一方卷得细细的羊皮纸。
琼恩自己倒了一杯酒水,斜眼睨了瓦里斯一眼:“大人?被您这样称呼,格外有些讽刺呢。不管我真实出身如何,于七国人民而言,我只是一个私生子——叛国贼的私生子。”
总主教的手札里虽然记录了雷加与莱安娜——他生父生母的婚姻,但是那份手札恐怕早就被劳勃撕碎了。
无所谓,他对于铁王座没有任何兴趣,奈德身死后,他的目的早就变了。
因此,他的身份,其实被越少人知道越好。
瓦里斯倒是有些惊讶,一个见过权势可以令人腐化到何种地步的年轻人,竟不贪恋这只手遮天的强大么?
他眼底的淡漠却是骗不了人的。
迟疑了片刻,他还是将这东西递给了琼恩。
“事实上,先王去世的当夜,将这份东西交给了我。这上面有你的名字,看完之后,您或许就能接受我称您大人的理由了。”
琼恩低头扫了一眼,不由得愣了。
我,劳勃拜拉席恩一世,安达尔人、洛伊拿人及“先民”的国王,七国统治者暨全境守护者,以新旧诸神的名义,允准国王之手、北境守护者、临冬城公爵艾德史塔克为其血脉琼恩雪诺正名,恢复史塔克的姓氏,并在次女弥塞拉拜拉席恩成年后许配于琼恩史塔克。若他们育有子嗣,则为我身死之后的第一继承人。
雪诺想起了那个发福身故的胖国王。
他倒是没有料到,劳勃对于莱安娜的执念竟然已经深到了这个地步,竟然即使如此也要将莱安娜的骨肉与自己的后代结合。
血与骨、灵与肉,永远结合。
但是,讽刺的是,弥塞拉根本不是他的子嗣。
“可惜他永远得不到我母亲的真爱。”琼恩说着,缓缓将羊皮纸放到了烛火上。
瓦里斯见状一惊,急忙冲上了前来扑灭火焰,幸好他在羊皮纸外封了一层薄蜡防止氧化,因此只是腊层熔化了而已,如果他动作再慢些就险些就要烧到羊皮纸了。“这可是你的保命符!你在做什么?!”
琼恩淡淡开口,“劳勃连自己的命都保不住,他的一道手谕又怎么保得住我?瓦里斯大人,瑟曦有多恨我你不知道吗?如果她知道你留着这东西,它不仅不是我的保命符,还会是你的催命符,还是烧了的好。”
……
“雪诺大人,我以为你会喜不自胜把这道手谕藏起来,你怎么……总是令我震惊呢?”瓦里斯看着琼恩,格外看不透他。
这世界上有谁不爱这滔天权势?
即使是当年神勇无敌的劳勃拜拉席恩,风息堡少主,也会被这杀人于无形的毒药所摧毁,日益走向灭亡。
这甜美华丽的诱惑竟有人可以抵挡?
雪诺冷笑,“我和你所知的那些庸人,并不在一个世界。我们的眼界格局不一样。再说,我只想当个阴险狡诈的卑鄙小人,七大王国真正的国君,我心中早已另有人选。”
依他所想,奈德不在之后,他的目的便是辅佐罗伯上位,成为七国的新君,而布兰将成为临冬城的城主,统治北境。
他则会功成身退后,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
至于在这个过程中,是否手段肮脏行径卑劣,他并不在乎。
至于那无上的荣耀?
他还真的就不稀罕。
瓦里斯皱起了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