鲜红的液体溅落一地,弄脏了精致的长裙,但瑟曦兰尼斯特丝豪不以为意,怔了许久后,她的面容转红,渐渐咬牙切齿了起来:
“诋毁、诽谤……这个私生子信口开河。当初格雷果爵士不应该刺瞎他的眼睛,而是应该拔掉这谎话精的舌头!”
菲比斯看着瑟曦那精致美丽的面容写满了狠毒阴沉,忍不住心中又是一阵寒噤。
“他当然是信口开河,陛下,我刚刚之所以没在大殿上提出,就是因为觉得这根本是无稽之谈。”
瑟曦看向菲比斯,露出一个假笑,“当然了,你做得很好。那个私生子还说过什么?”
“回您的话,他还说让我转达一句话:北境永不遗忘。”菲比斯如实作答。
“狼居然赶在狮子面前逞威风,真是令人好笑。”瑟曦用鼻音发出了一个鄙夷的笑声,“如果我在场,就会告诉他,北境尽管牢记一切,但兰尼斯特有债必偿。”
菲比斯没有回答。
他总是会想起琼恩那双异色的瞳孔,望着他,漆黑得像深渊,赤红得像鲜血,幽深而疯狂地攫取着他的灵魂。
“你退下吧,我会赏赐你骑士头衔,以及一些金子。”瑟曦挥手,示意菲比斯退下。
菲比斯鞠了一躬,离开。
瑟曦叫住了他。
“你会守口如瓶的,对吗?”
菲比斯一愣,当即点头,“当然,当然,我谁也不会说。”
他终于走了。
侍女延入,俯身在地擦拭着瑟曦打翻的酒。
瑟曦起身来到桌前,提起了笔。
她是不屑于亲自弄脏自己的手的,但是这个菲比斯显然留不得了。
即使他现在不说,将来也不能保证。他那没有主见的样子,一看就容易被有心人利用。
这种不利乔佛里的言论,她不会任由它扩散出去。
那个散播这言论的琼恩雪诺就更该死。
一切威胁到乔佛里的存在都该死。
她忍不住想起了那个幼时就在困扰自己的预言。
“他们将以黄金为冠,以黄金裹尸。”
巫女恶毒的眼神像在她心头烙下了诅咒,即使手握七国最庞大的权利,她仍然不寒而栗。
“没有人可以阻止我保护小乔,没有人可以。”她的表情阴沉而狠厉,“他是我的,七神也无法把他从我身边夺走。”
她那样用力,几乎握断了手中的笔。
……
菲比斯匆匆忙忙地离开红堡,他现在很想找一家酒馆,好好喝点酒,让自己镇定放松下来。
七神在上,他来了君临三四年了,当初想着要成为一个骑士,效忠皇室,争取无上荣耀。可是如今,他靠近了这荣耀的中心,甚至能和摄政太后面对面说上话。恐怕七国上下无数垂涎于“西境之光”的男子都会愿意和他互换这个殊荣。
却又如何?
他没能欣赏到美人,却只看到了无数的威胁和阴谋。
他只觉得疲倦而惶惑,终日惊恐不安。
他想起那个鸽子派制成时的诡异香气、磨坊绞肉的声音、琼恩雪诺吃下鸽子派时的咀嚼声、乔佛里勃然大怒的神情、瑟曦阴毒的表情——七神保佑,那眼神让他甚至担心自己以后都不能传宗接代。
或许他应该回到西境,他一开始就不该为了躲避入伍,而作为侍臣来到君临。
他更不该为了黄金和荣誉去北境送这份“国王的封赏。”
“明天一早,最迟后天,我一定会请求回西境。”
只是,冥冥之中,他再也不会回去。
这一日的太阳落山很早。
菲比斯喝得酩酊大醉,摇摇晃晃走回了住处。
酒精让他暂且忘却了一切的烦恼,包括瑟曦、包括乔佛里、包括那个叫做琼恩雪诺的私生子。
他甚至哼起了《卡斯特梅的雨季》,胡乱脱了靴子,和衣躺在了床上,口中是不成调的曲子。
“然而今天,每逢雨季,雨水在大厅哭泣……”他口齿不清,声音渐渐低沉下去。
就在他几乎要睡着时,安静的房间里有一个清亮的嗓音续着他断开的地方唱了下去。
“雨水在大厅哭泣,内里却无魂灵。”
那声音其实非常温柔,有一种动人的忧郁,能穿透人的灵魂。
然而此刻,菲比斯却被吓的整个人都清醒了。
他的困意和酒意都醒了。
“谁?!”他摩挲着想要点灯,摸到烛台时,却碰到了一片冰冷的皮革。
那是一副皮质手套,套在一双骨节分明的手上。
那双手很快钳住了菲比斯,并捂住了他的喉咙,让他不能发声呼救。
菲比斯已经认出了眼前的人,即使光线还不明亮,但那声音带着不言而喻的讽刺,他实在记得太清楚了。
颤栗!惊恐!
他在一阵小小的火苗中,看见了琼恩雪诺英俊的脸,带着人畜无害甚至有几分迷人的微笑。
“晚上好,太阳使者。”
他肩膀上有一个什么生物,有蜥蜴般的绿色皮肤,但是好像带着翅膀,吐出了一小口火焰,但很快又熄灭在空中。
房间再次灰暗。
菲比斯因酒精而变得迟钝的大脑在思考,身体则处于求生本能拼命挣扎。
“不!不!我只是一个送信的人!我没有参与残害史塔克大人!我是无辜的!”
琼恩正在对肩膀上的那只什么鸟类生物劝说,叫他要耐心,优雅,听到菲比斯的声音后转过头来,笑笑,“当然,你是无辜的。但是,史塔克大人难道就死有余辜了吗?”
冰冷的匕首贴上了菲比斯的脖子,年轻人剧烈颤抖了起来,他觉得两腿微微一凉,一阵异味在房间里升起。
“瑟曦是怎么对你说的来着?”琼恩笑笑,他并没有耻笑菲比斯,人在惊慌过度时的确会丧失许多自控能力,他只是看着菲比斯,流露出一丝的怜悯。
而这种怜悯稍纵即逝。
“兰尼斯特有债必偿,是吗?”
菲比斯在黑暗中睁大了眼睛。
只有他和瑟曦的对话,为什么眼前的青年这都能知道?!
但他永无询问的机会了。
瓦雷利亚钢的匕首冷光一闪——曾经用于刺杀布兰的匕首,如今属于琼恩,罗伯坚持要琼恩拿上它,事实证明,这东西确实有着几乎削铁如泥的锋利度——菲比斯年轻的生命随着血液的流逝一并消散。
滴答,滴答,滴答。
他眼神里的光芒逐渐消退,西境、亲人、所有的画面定格在脑海的最后一格,与他的时间一起永久地静止了下去。
琼恩低头看着菲比斯的眼睛失去对焦,无神地解开了他的衣服。
利刃破开皮肉的声音传来。
……
翌日清晨,乔佛里起床时觉得有些冷,拉紧了肩上的被子。
手感有些黏腻,这让他当即醒了过来。
当他看清自己身上盖着的“被子”究竟是何物,当场变了脸色。
“来人!护驾!”
国王的寝宫被围得水泄不通,瑟曦·兰尼斯特甚至还在梳洗中,听闻了消息,就匆匆赶了过来。
她看见乔佛里的床上那东西时,不由得眼神一变。
菲比斯·兰尼斯特的人皮被完整的剥了下来,头顶的金发还晚好地保留着,某一撮头发上系着一张小小的羊皮纸,写着“赠乔佛里·兰尼斯特的礼物。”
瑟曦眸光一冷,随即向菲比斯光洁白净的皮看去,只见完整的脊背上赫然刻着一句话:
兰尼斯特有债必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