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想到这里,不禁出了一身冷汗,翻来覆去,再也睡不着了。
我微微睁开眼,明朗的阳光就这么猝不及防地射进了我的眼睛,我一瞬间,有了一种狗眼已瞎的感觉。
我连忙翻了个身,在自己的阴影里,慢慢把眼睛睁开,印入眼帘的是一双白底黑靴和墨绿色的衣摆。
沈安然好听的声音从头顶上传来:“王爷可睡饱了?”
我抬头眨了眨眼,缓缓坐起身,懒懒地嗯了一声。我不知道他是何时来的,又在这里呆了多久。
沈安然站在灿烂的阳光下,逆着光,仿佛是被镶了一道金边,柳色的锦袍上绣着整洁淡雅的花鸟图纹,清新简单,更衬得他的肌肤如玉如脂。
我差点又看出了神,为了掩饰自己,我干干咳嗽了几声,道:“沈公子来找本王,所为何事?”
沈安然微微一笑:“宫中传来了消息,两个月后天子弱冠,后宫空置已久,准备择日采选纳妃,不知道王爷听说了没有。”
我一个激灵,差点从竹椅上滑了下来。
不是吧?李真淳竟然马上就要二十岁了!那我岂不是已经二十八岁了吗!
在大周有这样的传闻,说,女子二十岁之前必须出嫁许给夫家,否则二十岁之后出嫁会有不祥的事情发生,对夫家本家都不好。
而我不仅早过了二十岁,而且马上就要三十而立了,现在别提把自己嫁出去,连女儿身都没几个人知道。想到这里,我不禁在心里暗暗抹泪,其实就算大家知道我是女子也不会有人愿意下聘的。
想想看,谁会愿意娶恶名远扬的安陵王回家啊。
就算是看中了我的万贯家财,也不一定会有人来娶我,毕竟钱和命相比,当然是命最重要。
一思及此,我幽怨地看了一眼沈安然。那人弯着眼睛,迎上我的目光,笑容一如既往,极尽温柔。
我收回视线,暗暗自嘲:李墨方啊李墨方,你真是想嫁人想疯了。沈安然那么优秀的男子怎么会看上你,况且他还小你两岁。他可以尽心辅佐你,照顾你,但是他绝对不会娶你,因为你是他的主子,是他的挚友,却不可能成为他的恋人。
我吸了吸鼻子,有些灰心丧气。
罢了,我还是到三十岁的那天换个女装,随便跑到哪个窑子里找几个男妓,一夜风流算了。
我充满哀怨地叹了口气,继续刚才的话题:“所以说他们采择好了入宫秀女没有?”
沈安然颔首:“虽然名单还没有完全定下来,但可以肯定,多数秀女都是朝臣之女名门闺秀,这部分的人名,花鸟使已经罗列在案了。”
我点点头,心想李真淳这小子真是艳福不浅啊:“行,如果有贤惠能干的女子能在天子身旁伺候着,那倒也算是好事一件啊。”
沈安然没有附和我,而是倾身,凑到我耳畔,轻声询问:“那王爷打算什么时候纳个王妃呢?”
我老脸一红,倏地抬头看他,沈安然还是一副笑眯眯的样子,只是眼睛里闪过一丝狡黠。
他令堂的!我真的开始怀疑他是不是识破了我的身份了!
李真淳的生辰是在六月初五。小暑刚过,娇艳的红莲开满了池塘,锦鲤在碧盘似的荷叶间穿梭着,偶尔露出斑斓的尾巴在水中摇摆着,泛起层层涟漪,清风拂面,带来夏莲独有的醉人馨香,我沉醉在如斯美景之中,醺醺然都不想回王府了。
我已在这景色怡人的皇宫中待了两日。
三天前,我收到宫里送来的请柬,天子生辰这几日,照旧要请一些皇族世家到宫中小住一段时日,庆生宴席完毕之后才能出宫。
虽然这是宫中长久以来的规定,可我总觉得李真淳那小子一定盼星星盼月亮似的等着我去。
这样就有人陪他呆在这枯燥无聊的宫中,没事赏赏景,有事吐吐槽,困了还要给他讲睡前故事……
但总归比在王府时要好多了,没了那两个顶烦人的家伙,我觉得奏折可以再多加一百份!
临走之前,我向碧朱交代了几句,特别提醒她要看住姜宣和苏晓晓这两个麻烦精,尤其是不能让苏晓晓再随便花王府的钱了。
大概是我泪眼盈眶的样子着实吓到碧朱了,她立马义不容辞地拍着胸脯答应了,说:“王爷您放心,这几天就算是苏小姐烧了衣服,融了兵器,用刀抵着马脖子威胁我,我都不会让她动王府一个子的。”
我整个人惊呆了,连忙罢手:“你、你也别让她把那些东西毁了啊……好歹也是王府出钱买的呢……”
碧朱看看我,恍然大悟:“也是啊。”
我颇为无奈地叹了口气,碧朱看出了我的沮丧,连忙道:“不如干脆把她绑起来?”
我望望天,几乎肝肠寸断:“可她好歹是宰相的女儿啊。”
碧朱束手无策地摇摇头:“也是啊。”
我们对望着,悲痛欲绝。
最后我狠下心,决定把苏晓晓交给沈安然看管,沈安然既然有办法对付姜宣,那也必定有能耐应付苏晓晓。
我和沈安然谈论这件事情的时候,我本以为他会犹豫不定,甚至是拒绝,毕竟人家已经是监察御史了,天天那么忙,哪有时间帮我看人啊,特别还是像苏晓晓这种实力演技派。
没错,我知道苏晓晓的柔弱都是装出来的,可就算知道,她一哭,我还是会心软,真的拿她的眼泪很没辙。
所以就算苏晓晓装成一副楚楚动人的模样,跑来我这里骗钱,我也没办法揭穿她,更不可能对她发火。我因此苦恼了很长时间,本想改改自己态度,可一看到苏晓晓双眸盈盈的样子,没用的我,就又举旗投降了。
思来想去,也许不成,但这事还是得麻烦沈安然。
可没想到,沈安然竟然很愉快地答应了我。
我眨眨眼,看着他:“你不会觉得麻烦吗?”
沈安然笑笑:“沈某只是觉得这很具有挑战性。”
啊,挑战性啊……
这世上原来还有这样临危不惧的人在啊,实乃王府之万幸!
我感激涕零地握住了沈安然的手,重重地上下摇了两下,就差跪下来喊他“救命恩人”了。
待这些事情都安排妥当,我才放下沉重的心情,乘车进了皇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