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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番外三 始共春风容易别(上篇)
作者:水如一青更新时间:2024-12-02 16:13:51

夏妍她,是这场游戏的牺牲品。从她进宫开始,就只是一枚棋子。

所以,博彦,你到底为什么不惜毁掉自己,也要帮她?

少叔旻静坐在书房的菱窗边,庭院里厚厚的积雪上浮了一层冰冷皎洁的月光,周围种着的树木被北风刮去了茂盛的枝叶,只剩下干裂枯折的老枝,萧然寂寞。

少叔旻无心去看手中的经书,伸手去拿案上白瓷杯,端起来时才发现,茶已经凉了。

过了不久,皇上重拾政权,将参与反叛者全都押入天牢,等候他的亲省和大理寺的裁决。

在这期间,皇上召了许多平时和祝博彦关系亲密的官员,首当其冲找到了少叔旻。

当时有很多大臣启奏,举报弹劾少叔旻,少叔旻被逼无奈,只好把那个木匣子交给了皇上,以示忠心。

他知道这意味着什么。皇上不用再继续审查其他的官员,因为所有参与者的名单就在这个匣子里,证据确凿。

这同时也意味着,祝博彦不可能有任何翻案的机会了。

祝博彦好像从一开始就知道,事情会被成这个样子,他连自己的死都安排好了。

少叔旻恨过自己不仅无法拯救自己的挚友,反而为了自保,还把他推向了更加寒冥的深渊。

在无尽的自责和悔恨里,少叔旻孑然度过了他一生,最痛苦的元宵节。

第二年的清明过去不久,殷红烂漫的桃花开满了观山,去山庙拜菩萨求平安的人,也会留下来在花树下与亲友喝一壶酒,趁醉作一首诗。

乍暖的春风用尽温柔,吹拂着行人的面庞,时而带着缠绵的细雨,时而卷着馥郁的花香。

叫卖吆喝,坊市热闹,熙熙攘攘,皇都自古繁华,盛世太平。什么都不曾改变。

却又好像什么都变了。

直到少叔旻在路过一家私塾时,听到孩童们咿咿呀呀,学着夫子的语调,含糊不清的念一首描绘春景的诗,少叔旻才知道自己心底的那个窟窿是什么。

“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

少叔旻走远了,已经听不见那些孩子懵懂稚嫩的声音,但剩下的那句话,却一直盘旋在他的心头。

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

云舒慌慌张张地闯进书房时,少叔旻正在给自己沏一壶茶。

云舒面色焦急,额头上的汗止不住地往下淌,他断断续续地讲着从外面听来的消息,字不成句,还刻意避讳着那人的名字。

可少叔旻却听明白了,云舒想说,宫中贴出告示,三日后午时,将祝博彦斩首示众。

少叔旻此时手中端着的茶具,是去年吏部侍郎送的,听说少叔旻喜欢喝茶特意差人从永州带回的。白瓷鎏金的茶托,圈足镬形的茶碗,青花釉彩,样式别致,一看就知道是茶具中的上品。

这样价值不菲的茶具,却从少叔旻的指尖滑落,咔擦一声,那套精美的瓷器就四分五裂了。

云舒吓了一跳,连忙弯腰去捡地上的碎瓷片。

少叔旻低头看着碎了满地的雪瓷,心想,多好的茶具,怎么就碎了呢?

而碎掉的这天,竟比预想的来得早。

少叔旻去天牢探望祝博彦的时候,那人正在没心没肺地喝酒吃肉。

少叔旻将带来的冰堂春放到一边,冷眼看着面前的人,笑容和煦眉目依旧,只是下巴上多了点胡茬,他心里五味杂陈,又是讶异又是悲苦又是惊喜。

只是,祝博彦不是应该在牢里饱经折磨,遍体鳞伤地躺在牢房的枯草席上吗?为什么感觉像是天牢的座上宾啊?

此时的祝博彦将一盘菜扫了个干净,终于发现了跟前的少叔旻,抬头朝他呵呵一笑:“阿伶,你来看我了?”

少叔旻看着地上的三菜一汤,荤素搭配,突然觉得不那么悲伤,开口道:“你怎么……”

他还没问完,祝博彦就又拿了个鸡腿咬了一大口,嘴里啪叽啪叽地咀嚼着:“我这不是要行刑了吗?天牢的狱长是我以前的朋友,这几天一直在给我加菜,大概是希望我到了下面能做一个饱死鬼吧……”

少叔旻扶额,心想这人还真是广交好友啊,又问:“那他们也没对你用刑?”

祝博彦抬头,皱了皱眉,一脸无辜地望着少叔旻道:“用刑?为什么要用刑?他们问什么我就招供什么,从来没有拒招不认。对我这么顺从的犯人,还需要用刑吗?”

少叔旻:“……”这家伙是真正的聪明人。

少叔旻听到他这番说辞,心中反倒很温暖,有些慰藉。心想这人虽然干了傻事,但好歹没有让自己遭受皮肉之苦。

少叔旻抱来冰堂春,撕开封条,熟悉的醪香顷刻充满了整条走廊。

这那一瞬间,少叔旻仿佛回到了从前,那时他们三人是无话不谈的好友,月下花间,饮酒作赋,互诉理想又相互揶揄。

那是他漫长的一生中,最美好的时光。

而他们,却再也回不去。

少叔旻抬起酒坛给祝博彦满上,再过几日就要行刑的友人,此刻却吃得津津有味。

少叔旻沉下脸,问道:“博彦,你为什么要参加政变?你知道的,那就是谢相给夏家设的局!你明明知道的……”

祝博彦沉默了,放下了啃了一半的鸡腿,用衣角擦了擦手,正襟危坐着和少叔旻对视了一会儿,然后莞尔一笑,说:“我只知道,如果我不参与这次叛变,以后就更没机会接近夏妍了。”

少叔旻愣住了,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祝博彦,却从他炙热的目光中读到了一种渴望。

原来是这样……

他果然还爱着她,比世上任何人都爱着她。

他早该知道……

少叔旻眉头紧锁,双手在宽袖中攥成拳头,浅浅的指甲割进肉里,传来一阵麻麻的痛楚。

他感觉眼前像浮了层水雾一样模糊不清,不知道是不是哭了,却听到自己的声音在阴冷的地牢里回响:“祝博彦!你自己蠢就算了,还拉着夏妍和你一起蠢!夏家要谋反,我们可以一起想办法把夏妍从中拖出来啊!为什么一定要加入叛军的队伍呢?一定有别的、更好的办法来解决这件事情!一定……”

“没有别的办法了。”

祝博彦冷声打断他,淡淡地回忆道:“我知道夏家要谋反时,夏妍就已经参与其中,都是夏治逼迫她的。那时我通信告诉她让她早点收手退出,她没有听我的。

“我找到机会当面问她时,她却说:‘这天下迟早要姓夏。’“我知道她听不进我劝告,于是我找到了夏治,和他一起策划谋反。

“但之后的计划就和夏妍没什么关系了,我故意把她排除在外,这样一来,就算之后事情败露,皇帝也不会给她判死刑。”

说着,祝博彦好像在昏暗的牢房中看到了什么,对着面前的虚空轻轻笑了一声,道:“要是能在宫中当一个小宫女,那样也很好啊……”

之后少叔旻又和祝博彦聊了很多,不过都是他们少年时一起经历的趣事,祝博彦听着听着,禁不住笑出声来,少叔旻想和他一起笑,却发现自己扯不动嘴角,眼眶反而湿了。

少叔旻临走时看了一眼被喝得一点不剩的酒壶,淡淡道:“我明日再带一壶。”

祝博彦却笑着摆了摆手:“来看我的人可多了,不缺你的酒,你明天替我去宫里看她一眼就行了。”

少叔旻回头,看着自己这位无可救药的好友,重重地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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