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觉得事态有些不妙,正想拔腿冲出房间,只听贺兰段擒住秦川的衣衿,虚实良久,忽然哇的一声哭出来:“秦川你这个混蛋!你知不知道请花魁陪坐一个时辰要花多少银两?你竟然浪费了这么长时间,只管自己勾引人家姑娘,全而不顾我的感受!你他令堂的赔我银子!”
我听罢浑身一震,原来是因为心疼银子吗?看来是我误会了……
刚想转身,却又听到秦川悠哉道:“贺兰大人每每来锦花阁,都要约着红鸾姑娘见上一面,大理寺果然阔绰得很……”
秦川仿佛丝毫没觉察到,贺兰段身上那股浓郁的火药味儿,我在一边看着,都不禁替他们二人捏了把汗。
贺兰段听罢果然炸毛,一张俏脸忽白忽红,嚷嚷着为自己辩解:“那都是我辛苦数年,好不容易才攒下的俸禄!你明知我一心想赎下红鸾,娶回家当媳妇儿,竟还不知廉耻地勾引人家姑娘!秦川,你不就是皮相比我英气了些吗?明明心里有喜欢的女子,还要到处沾花惹草!我今天若不撕掉你一层皮,我就不姓贺兰!”
说着,碧眼猫妖伸出利爪抓向秦川的脸,我心里一个咯噔,嘴里不停念叨着阿弥陀佛。
这下惨了,秦川今日是有毁容之灾啊!
谁知贺兰段一爪子没下来,自己却先吃痛地惨叫一声,立即从秦川身上跳起来,捂着手边叫边跺脚,唇齿还哆嗦道:“秦川!你竟然用针扎我!”
秦川缓缓从地上站起身来,仔细理了理被贺兰段弄乱的衣裳,嘴角挂着一个无奈的笑,仿佛和贺兰段之间的厮打早已是家常便饭“贺兰大人真是毫不讲理,明明是你自己伸手碰到了针,却要颠倒黑白说是针扎到了你,我说的对吗?王爷?”
见话锋不知怎的一下子转向了我,我慌忙上前劝解道:“本王站得远,没看清刚才发生了什么,只是这事既然是因红鸾姑娘而起,不如你们二人都各自退让一步,公平竞争,别伤了和气……”
我话还没说完,就被贺兰段吼了回来:“公平竞争?王爷刚才没看到那姑娘看这小子的眼神?我要是和他公平竞争,就输定了啊!”
我边听边擦汗,没想到他挺有有自知之明的啊。
贺兰段又气急败坏地朝秦川道:“你分明对红鸾没那个意思,干嘛要去吹那个破箫啊?还在那里故作神秘,惹得人家姑娘心急,我在旁边看得肺都快气炸了!”
秦川在说话间整理好了衣服,走到案旁不以为然地给自己倒了杯茶,浅尝一口,淡然道:“大人不也知道红鸾对大人没那个意思吗?还非要厚着脸皮缠别人缠那么久,莫非是有钱没地方花?”
贺兰段听罢恼火极了,咬牙切齿地吼出来:“我这叫执着!痴情!你这个小白脸怎么会懂!”
不知道是不是之前头风症留下的后遗症,我此时觉着脑袋嗡嗡作响,还隐隐有些作痛。
一定是因为这两个家伙说个不停的缘故,再听他们吵下去,我明天就又不能早朝了。
于是我站到他们中间,强撑出一个灿烂的笑容来打圆场:“所以说大家都不要吵了——儿女私情岂能勉强,况且秦公子既然不喜欢红鸾姑娘,便是红鸾爱慕他,他也不一定会接受她,相反,贺兰大人还是要心胸开阔些,继续努力加把火,说不定,红鸾姑娘会被你的真情打动呢。”
大概是我终于说一句贺兰段爱听的话,他啪地一声打开不知何时掏出来的紫竹扇,从挺拔的鼻梁起遮住自己的半张脸,故意摆出一副不在意的样子,语气嘲讽道:“王爷无妻无妾,何时懂了这么些风月场的道理?”
我一时语塞,正想随便编个理由糊弄过去,谁知秦川抢在我前面说道:“无妻无妾,并不代表没有喜欢过旁人。”
说着,仿佛是想得到我的认同,秦川将我的茶杯重新注满,笑着递到我的手中:“王爷,在下说的对吧。”
温暖的触感从指间传来,不知是茶的温度,还是秦川的温度,我只得讷讷地点了点头。
贺兰段却忽然来了兴趣,追问道:“你小子知道的风流韵事还真是不少啊,快说来听听,兴许我大人不记小人过,今天的事就一笔勾销了。”
我一惊,连忙给秦川递眼色,让他千万别说出来,秦川却回了我一个无可奈何的眼神。
在他开口的一瞬间,我有了一种天旋地转的感觉。
秦川会说我喜欢过他?还是我喜欢沈安然?他会不会把我是女儿身的事情说破?
我突然感到万分焦虑。
秦川说话时,并没有面对着贺兰段,反而和我保持着刚刚递茶的距离,近得可以感受到彼此的呼吸,我不敢抬头,只听他徐徐道:“我曾在皇宫里,当过一段时间的太子侍读,那时,王爷非常喜欢一个人,时常和那人待在一起。”
我一愣,抬头时秦川恰好转身走向贺兰段,所以我没看见他说那番话时的表情。
见他如此说,我悬着的心也终于落了地。
秦川这话说得很妙,他既没说我喜欢的是谁,也没提及那人的身份性别,却又说得句句属实。
意外的,贺兰段没有接着问下去,反而恍然道:“说起来你确实以前当过侍读,没想到正是陪侍王爷,难怪——”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贺兰段说到这里的时候似乎是刻意地停顿了一下,微微抬眸瞥了我一眼,继续道:“难怪你看起来和王爷这般熟悉。”
我勉力地笑了笑,坦然承认道:“我和秦公子年幼时关系甚好。”
贺兰段听后,碧色的眼眸亮了亮,宛若青翠剔透的琉璃,象征着他西域的血统,让我忽然想起了莫离。
贺兰段朗声笑道:“那可真是太好了!这次找你们出来,就是为了让你们二人合作!”
我顺着他的意思问道:“什么事?”
贺兰段轻轻摇了摇紫竹扇,咳嗽了几声,开始和我们打起哑谜:“想必你们都知道了小二的意图,但如果真要把刀架在黄龙的脖子上,还得选个黄道吉日,既然金猴子们可能会帮小二,那我们就必须有人去守着黄龙,在龙池中待上一阵子,将龙池的情报传到外面来,所以要选和黄龙平时最亲近的人了……”
小二是指二皇子,也就是李孛弼;黄龙是指天子,李真淳;龙池是指皇宫;金猴子便是指那帮金吾卫了。
我自然而然地接上他的话:“所以你选择了本王?住上几日通风报信也无妨,只是为何要与秦公子合作呢?”
贺兰段用折扇挡住唇边的笑:“你一个大王爷频繁出入龙池,定会引人怀疑,所以只需你把宫里情况写成密信交给秦川,让他把信带给我们即可。”
原来如此,这的确是个办法。
不过等等,那不就意味着我以后每天都要和秦川碰面?
这么想着,我下意识瞧了一眼站在一旁的秦川,见他也正双眸含笑地看着我,赶忙收回了视线。
贺兰段察觉到了我的紧张,但他似乎有些误解,解释道:“王爷不必担心,您当年的侍读,现在正在我大理寺当狱丞,是自己人。”
狱丞?我一愣。
就是那个管理囚徒的职务?检查物品洗澡看病之类的?
秦川现下,是在做这种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