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芸把我抬进房间,轻轻地将我放在床榻上,便行礼退下了。
经过几番折腾,我又回到了这个柔软舒适的床上,我伸了个懒腰,在床上一滚,往身上卷了层薄被,准备继续睡觉。
可我一闭眼,脑海中就浮现出沈安然好看的笑容。
我连忙睁开眼睛,使劲摇晃了一下脑袋,接着睡。
再闭眼,我看见沈安然坐在我身旁喝茶。
我猛地弹坐起来,拼命地搓了搓脸,觉得自己真是中了邪,于是念了几句定心咒,再倒床睡去。
我闭上眼,沈安然那张清俊的脸被陡然放大,感觉他离我越来越近……
我被自己吓了一跳,睁开眼,再也不敢睡了。
之后朝廷派来了使者替李真淳来看望我,我开心地不得了,觉得终于逮到机会来摆脱“阴魂不散”的沈安然了,连忙请他进来。
那使者说话客客气气,像是刚进宫不久的新人,我也没在意,拉着他聊了许多最近发生的事情,还问了他今日早朝有没有商议要事。
使者恭敬道:“其他的倒没什么,还是那些老问题,不过今早倒是有一则喜讯。”
我顿时来了兴趣,催促道:“你快说,什么喜讯?”
使者微笑着答复我:“回王爷,苏相今日禀告,说越州一案已经顺利解决了。”
我喜上眉梢,激动地拉住他的袖口:“真的?”
使者可能没见过这样的架势,回避似的朝一旁躲了躲,点头道:“千真万确。”
我听罢心里笑开了花,如果这事情成功解决,最近御史台就不会再安排沈安然到地方督察了,这样一来,他就又可以一直待在我身边了。
就在我开心地想把床边的使者抱住的时候,那人见状敏捷一闪,我扑了个空,整个上半身跌出床外,大腿的伤口被拉扯了一下,我的喜悦一瞬间被剧烈的疼痛掩盖了……
我看着使者慌忙离去的背影,心想,这就是传说中的乐极生悲吗……
用过晚膳后,碧朱服侍我洗浴,看到裂开的伤口时,瞪了我一眼,在我的胳膊上狠狠揪了一把,顿时一股尖锐的刺痛席卷我的全身,我疼得差点叫了出来。
碧朱一边给我浇水搓身子,一边冷淡道:“知道疼还到处折腾,这身子又不是铁打的。”
我望着头顶的房梁,欲哭无泪。
洗完后,碧朱将我身上擦干,伺候我更衣时,冷不丁瞅了几眼我的****,我不明所以,问她怎么了,碧朱尴尬地红了脸,揉了揉鼻子道:“小山丘林。”
我一脸震惊。
碧朱有些不好意思,连忙帮我裹了件夏日薄衫,咳嗽了几声,一本正经道:“王爷以后穿男装,还要再多垫几层才不容易被看出来……”
我看看自己的,又看看她的,说:“你不用羡慕。”
此言一出,碧朱冷笑着一把扯过我,使劲一揪,于是我的胳膊又废了。
碧朱报复完之后,又装出一副什么也没发生的样子,温柔体贴地扶我回到床上,涂完药后,重新换了助眠的香,恭恭敬敬地退下了。
待她走后,我一巴掌拍自己脸上,造孽啊,我身边怎么尽是一些戏子……
我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就怕自己一闭眼又看见沈安然。
我觉得自己想沈安然都想疯了,如果他明日突然出现在我面前,我指不定会冲动地做出什么出格的事呢!不行!我一定要克制住!
于是我起身,在床上盘腿而坐,在桌案上随便拿了本书看,试图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我翻了几面,突然发现这本不是什么经书著作,而是一本现在脍炙人口的传奇小说。渐渐地,我看入了迷,亥时的钟声响了两遍也不肯睡,盯着书上的字,眼睛都不眨,自己好像被吸入了故事之中,身临其境。
就在我看了一大半的时候,我听到门外传来了脚步声。有了前几次遇害的经验,我立刻警觉过来,从书中回神,朝窗口看去,一个鬼鬼祟祟的黑影在窗前停留了一会儿,便很快离开了。
和之前一样。
我一愣,心想会不会又是莫离的恶作剧,于是唤了声温芸,奇怪的是竟然没有人回应,我又试探着叫了几声姜宣,还是无人答应,整个房间陷入沉寂,我只听得到自己一个人的声音。
我犹豫了一会儿,从床头的匣子里取出莫离临走时,给我留下的几个金钱镖,暗暗捏在手心里,点了盏烛灯,忐忑着走出了房间。
我一边走一边想,如果这次又是莫离在调皮的话,我就把他送到林大哥面前问罪,但如果是贼的话……说真的,我们王府守夜的护卫平日都在干啥呢?为什么总是把贼放进来?
还是说这家伙是个高手?
就在我胡思乱想着走到长廊的转角处时,突然有一股力量牵扯住我的右臂,将我拉到了一旁的黑暗处,烛灯被骤然打翻在地,一下子没了灯光眼前一片漆黑,我本能想挣扎,却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那人从身后抱住我,浑身酒气,他将头紧贴在我的侧脸,紊乱的呼吸一下一下地吹拂在我的颈边,感觉有点痒。
我觉得自己好像知道是怎么回事了,或许是因为姜宣被碧朱打了,很生气,就到酒馆买醉,现在又跑到我这里撒酒疯,难怪我叫他总不答应的,原来是这样啊。
想通了,我也放松了警惕,顺势拍了拍他的头说:“姜宣,你别这样……”
那人听后将我抱得更紧了,仿佛要把我融进他的身体里,低沉的嗓音带着醉人的酒香:“姜宣?他早就被我锁起来了。”
我一惊,听着那声音确实不是姜宣,我正想回头看清他的脸,却被他一把搂住,侧不过身,余光只能扫见他垂下的青丝,夜未过半,月光还照不到这里,黑压压的什么也看不清。
突然那人闷声说:“你别动。”
我吓得立马撤回了脸,动也不敢动。
我听到那人轻笑了几声,随后将头埋进了我的颈窝,柔声道:“让我就这样抱一会儿……好吗?”
我有些懵了,实在是猜不出这人是谁,更猜不出他这么做的意图。不过,他竟然连姜宣都能收拾,功夫一定了得,还是不惹为妙。
思及此,我故作镇定地点了点头,然后任由他抱着。
他忽而在我耳边吹拂着热气,喃喃道:“阿昭,我很想你……”
我一愣,阿昭是我的乳名,只有皇族的亲人才知道,他为什么叫我阿昭?
我在心里琢磨了一下,觉得不太可能,但还是试探着问:“你是……李孛弼吗?”
一个吻,猝不及防地落在了我的脸颊上,我听到那人轻轻叹息了一声,道:“再猜。”
不知是不是因为他身上的酒味太重,我闻着也有些晕乎乎的了,他说的话我都有些听不真切。他的呢喃细语就像是催眠的咒语,轻轻地,像一首安眠曲,仿佛是在哄我入睡。
又过了一会儿,月上中天,快要十五的月儿又大又圆,格外地漂亮。
我斗胆借着月光悄悄地转头看他的脸——如美玉雕琢出来的五官,颀长的羽玉眉下是一双洒满星屑的眼睛,映照着月华,璀璨而夺目。
那个名字呼之欲出,我不可置信地望着他,却始终看不透他那双,看似澄澈却又深不可测的眼眸,而此刻,这双眼睛正盈满柔情地看着我,我几乎要叫出他的名字,他的脸却忽然靠近,捧住我的脸,低头吻了下去。
没有无尽的缠绵,就像二月的梨花随风飘落到地上,他轻轻吻落下,仿佛那只是故友重逢时的一个问候,那么随意,又那么慎重。
相隔十余年,所有的千言万语,都在此刻,融进了这个吻里。我有太多的问题想要问他,却宁愿沉醉在他的吻中,也不愿开口,仿若是一个梦境,如果开口,就会破碎销匿。
我不知道他走了多久,我只记得他离开时轻轻拍了拍我的头,笑出了一双浅浅的梨涡:“阿昭,我会再来看你的。”
我愣在原地,傻傻地回忆着刚才发生的一切,脸又一下子红成了灯笼。
皎洁的月光浮在海棠树的枝头,细细的蝉鸣在院子里回荡着,红萼的凌霄花爬满了院墙,随风摇曳着,投下斑驳的影子。
我抬头望着将盈的月亮,又想起那个梦中的少年,终是忍不住叫出了他的名字:“秦川……”
秦川……
你为什么,在我几乎要喜欢上沈安然的时候,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