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一会,当确信周围没有闲人时,孟筱婕才切入到正题道:“楚伯伯是高人,我爸爸公司的状况,想必你也有所耳闻,我想请求伯伯能伸出援手,助我爸爸摆脱这次的难关。”
“夏老弟的事情我是听说了,我很痛惜,也很想帮忙,只不过他这次惹出的案子有点棘手,不大好办!”楚国宇脸色结成满色的凝霜,手指亦沉忡的敲击着臂下的茶几。
“有什么麻烦,爸爸的公司就是资金短缺才会濒临破产境地,楚伯伯财力雄厚,调动资金帮助爸爸弥补上账户的空缺,运营就会有起色的!”
在孟筱婕眼里,她只片面的了解到孟震东遭遇的仅仅是表象下的破产而已,并不是抽逃资金令其惹上复杂难搞的刑事官司。
“孩子,你爸爸的事并非你想象的那么简单和容易,单靠填补账面漏洞也改变不了即犯的事实。”楚国宇喝下一小口茶,清了清嗓子。
看了一眼神情悲痛的孟筱婕,楚国宇面有难色的继续说道:“另外,目前是金融危机横生的时期,我的大笔资金都投资在建设一所大型商场上。”
“何况现在已经开建了,要是再把原先投资的钱财撤离,极易形成出尔反尔的坏形象,不仅会损害到我和合作方的利害关系,也会有损我的商业信誉。”
“那楚伯伯的意思是,帮不了孟家?”孟筱婕听到楚国宇的措辞后,心里拔凉,冷透的心使得说出的话也更显悲戚,她将自家公司的灾难渐行深化到了整个孟家的不幸。
“楚伯伯很抱歉,想帮却又爱莫能助。”楚国宇低下头,哀声回答道。
楚国宇的回绝让孟筱婕万念俱灰,她侧目向外看,黑漆漆的一片,什么也没有,只觉得脖子上有点凉飕飕的感觉,让人寒意彻骨。
扫视一眼欧家别墅内幽亮及笄、华贵奢荣的摆设在月光的照射下,隐隐约约有些白玉奕光。
美则美矣,只是这些精致物皿,就如它的所有人一样,总透着丝丝阴冷的气息,冷血又无情。
孟筱婕呆愣的从欧家一步步走出,再踏足自家的轿车,心里的烦扰事让她无暇顾及为何自己没有在欧家碰见男友;
也没有想到或许有他在旁帮腔,而让楚国宇尽己之力帮忙挽救孟氏公司应该不是难事。
“小姐,我们去酒店吧!”叶妈试探性的对孟筱婕道。
孟筱婕满心彷徨:不知道还能找谁拯救孟氏?不知道还能有谁肯牺牲自己的利益援助孟氏?不知道还有谁能够理解她无助又失落的心声?
突然,车外下起了布天盖地的雨,那窸窸窣窣的雨滴争先恐后的贴紧车窗玻璃,挤破头后便一滴滴融聚成纤细的小水痕,沿着窗壁滑落。
这样的大自然景象,就好比费尽心机想在大城市中立足的人们,在经历一番艰苦搏斗的打拼后,终于在都城觅得一席之地,然而最后还是逃不脱命运的捉弄,再强悍的精英也会摔得彻底、跌得粉碎,堪为一落千丈。
孟震东便是这一类的奋斗人士,白手打下家族根基,一步一个脚印爬到商业颇有威望的精英前辈,然而一个趔趄,绊倒在金融危机的深潭中,脱不了身。
寒风刺骨,那暴虐的风雪如同一头游荡在寂寥街市里的饿狼,正撕咬着孟筱婕的皮肉、啃噬着她的筋骨。
但她无动于衷,因为在她的眼里,只觉这骇人的季气当属常景,况且这份严寒感始终敌不过人情的冷暖、世态的炎凉对人性的挫伤力度。
也不知道车子行进了多久、多远,当孟筱婕再次将目光抛向外界时,轿车已经停在一家豪华酒店处,没有“世锦”的字样,有的只是与世锦酒店一般的雍容华贵。
“为什么不去世锦?”孟筱婕坐在停歇的车内,迟迟不肯下车。
“小姐,那里是欧家的地盘,眼下这种特殊情况,不适合您居住,所以我就擅自做主到这里来了。”
叶妈偷偷望了一眼面无血色的孟筱婕,担忧道:“小姐,今晚您还没有吃饭,要不我去附近的餐厅为您订一份晚餐吧!”
“不用了,我没有胃口吃饭,而且我很累!”孟筱婕的话,好似对叶妈说着,亦好似自言自语,她慢吞吞下了车,又如行尸走肉般向预订好的房间寻去。
“你先回孟家吧,老爷被带走了,我担心太太会寝食难安,你回去后,尽点心思照顾下太太,不要让她干傻事。”叶妈对司机交代了几句后,便急急跟着孟筱婕的步子而去。
重新站在孟筱婕身旁的叶妈看到她拿着手机在疯狂地拨打着,但隐约中总是听到营业员小姐高标的女音:“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叶妈,为何我妈的电话打不通呢,她不会出什么事了吧?”孟筱婕手指不住的在屏幕上点触着,毫无思绪的头脑皆在幻想着各种各样的不吉利镜头。
“不会的,今天太太还和我讲等小姐去美国后,她又把这里的事物处理妥当,就会出国和您碰面呢。”
其实叶妈心里也在打着鼓,但她现时的任务就是保证孟筱婕明早安全登机,所以不管真实情况有多糟糕,她也一定得劝慰住孟筱婕,不让她胡思乱想。
“叶妈,我想回家看一眼!”孟筱婕凄怜的眼光掷向叶妈,但得到的回应却是连连的摆手摇头。
叶妈叹了口气道:“小姐,我知道您担心太太,也想为家里做点事,但我认为您最大的帮助和最有力的贡献就是乖乖听太太的话,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到底发生了什么?妈妈的表现不像公司只是倒闭那么简单,而且楚伯伯的反应也超出了本来的限度。”
孟筱婕索然不清楚自己的父母在这场悲剧中所扮演的角色,但在她心目中,已经烙印般将他们视为弱者、无辜者。
阴寒凛凛的审讯室,警察正在不遗余力的审问着孟震东抽逃资金的真相,并问其有没有同谋。
孟震东半如实的交代了自己的罪行:
三个月前,金融危机席卷整个世界,不管是欧洲南非市场,还是中南亚大地的经济皆大受冲击。
为了孟氏企业在经济危机下顺利度过难关,孟震东便采用收购大批股券的方式,以利滚利,从而赚取大额利润。
然而初期因聘任了见利是图的庸才,后又遇人不淑,在诱惑力巨大的条件下,庸才和合作方签订了合约,最后血本无归。
在困局下,作为孟氏公司市场部行政管理主任的孟妻,为丈夫出谋划策,建议将企业旗下的保基资金转移,以此防范一丈江山彻底被毁弃的情况发生。
孟震东同样不想看到自己辛辛苦苦创下的产业毁于一旦,于是采纳了妻子的提议,将公司内部设计的原为保障股东基本利益资金转移到自己的私有账户。
然而也就是这样,让孟震东陷入被传讯的窘难处境中。只是这种触犯法律的事乃是孟妻的主意使然,但在承认罪行时,孟震东刻意隐瞒了妻子在事件中发挥的作用。
既然自己服刑是免不了了,孟震东则想能保住一个是一个,也算心有所安。
可惜的是,当孟妻察觉到孟震东有被关押的危险时,她亦欲自首,万般只为了能和丈夫一起同甘共苦。
孟筱婕是孟妻最放不下的一丝留恋,她拨打了一个号码,语气里全显威严和临末的嘱托:
“柯天,夏董已经被传召了,不过这一切你都要当做听不见、看不到,装作毫不相干的人即可。另外,下午时他交待你的事一定要办妥当,这就算做你对夏董做的最后一件忠心的事了。”
那头,柯天满是感激的声音响起:“主任,您和董事长的大恩大德我没齿难忘,夏董吩咐的事我必须会办好的,请您放心!”
“而且这不能算作我帮孟家最后一件事,日后只要董事长和主任您有用得着我的地方,只要开口,我一定随唤随到!”
“其实这个世界,除了我的家人,也没有什么可以让我牵肠挂肚的事、物和人,我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筱婕,若是你有心,平时帮我们多加留意下她在国外的消息就好!”柯天激动的话语也令孟妻一阵感触良深。
将一切安排齐备,孟妻迈着蹒跚疲劳的步伐向自首地走去。
人生若能怀揣希望,再糟糕的境遇也会出现转机。
当晨曦的曙光激起一束流光时,叶妈就欲唤醒孟筱婕,却讶异的发现她整夜并未踏实睡稳,而且昨夜特地为她订购的餐点也未动。
叶妈看了一眼孟筱婕的黑眼圈和白如纸片的巴掌脸,不免关心的问候:“小姐,我知道你担心老爷,但……叶妈嘴拙,也不晓得怎样劝解你才恰当。”
“但事已至此,你不吃不喝或是伤心难过,也无事于补,最紧要还是你得顾好自己的身体,你知道老爷太太最宠爱的就是小姐您,如果你垮了,他们就真的该心灰意冷啦!”
“叶妈!”孟筱婕吃力的抬起眼睑,虚弱的开了开口,却没有说出一句话。
“拾掇一下吧,我们该出发了!”叶妈将孟筱婕推进洗盥室后,便自顾整理起小姐的东西。
但由于孟筱婕一整晚未动过箱子,要收拾的东西倒也不多,不一会就觉得清闲无事。
随后,孟筱婕在叶妈的陪同下来到酒店大门。
司机脸色忧忡的站在车一旁,焦躁不宁的张望着酒店通口,这下见叶妈走出,遂手脚不协调的走近,趁孟筱婕不注意,偷偷将自己早前就输好文字的手机递给叶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