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者自清,何况我也并非完全清白之士。”讲出此句的那一刻,莫翔以的神情尤其诚挚,“从某种程度上说,我在他人眼里究竟是何种形象,我根本不在乎,一千个人眼里都会有一千个哈姆雷特,更别提我这个普通人啦!”
他的释然令珞蓝突生莫名的感动,水汪汪的美眸牢牢锁定眼前的俊秀脸庞,她认为自己过去对他当真是完全彻底的误解了,原来人与人不经过敞开心怀的相处,就无法认清一个人的真面目。
不过如果此人着实想要刻意隐瞒着你,纵使你具备通天的本事,怕是也会被蒙蔽,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大是大非,孰对孰错,冥冥之中皆有安排,一个人对一切的真相即便暂时性的浑然不知,那也只是因为时机未到而已。
趁她失神的空际,莫翔以扬声毫不遮掩道:“另外我想表露的是对别人的评价我不会有一丝一毫的在乎,但对自己女人的认知却始终无法介怀。
“莫。”虽然浅显一字却清晰的回响在空中,珞蓝稍作停顿后,神态倏见羞愧,不一会又荡然无存,语气归于平常,“先生,你让我改观不少,而依照从前的情况,我想举凡愿意做你女人的恐怕也未必能识清你的秉性。”
“第一,要是真改观,你到今天为止对我的称呼也不会仍然这么陌生了;第二,如果成为我的女人,依旧看不透我,那岂不是表示我是个喜欢隐藏自己的人么,这可都不是好兆头。”他的脸上明显流溢着伤怀,但是很快作无所谓状。
触及他前后骤变的表情,珞蓝无力地牵开一抹笑靥说道:“难道你的个性不是如此吗?你总给人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疏远感,而且你在面对自己得力要将被定罪逃不开死刑的时候,居然无动于衷,任何人看到都会觉得你是个心狠者。”
莫翔以的黑眸随便扫向她单纯无辜的脸蛋,眉头微微皱起,为自己辩释道:“你以为我忍心吗?郝里克感觉自己被警方逮个正着,自然难逃刑罚,便抱着必死之心,其压根不希望我为了他做出不理智的行为。”
“那你终归不也什么都没做吗?”珞蓝瞄了一眼莫翔以,发觉他那又长又密的睫毛垂落在黑眼珠前端,盖住了淡雅如墨的瞳睛,让她猜不透他的下文,不过隐约中她总觉得他在事情幕后一定做了些动作。
果不其然,莫翔以眉峰紧蹙,目光凝聚,遍体散发出聚精会神韵态,口齿清明:“那日,郝里克让他的妻子出庭费尽心思证实自己有罪,而他对我这个老大唯一的要求就是保证他的妻子儿女衣食无忧。”
一个月前的一幕幕零散的记忆渐渐拼合,往事历历在目,逐渐伴随着他的叙说点滴回放,那些说不出是感伤抑或释慰的记忆缓缓拧成麻绳状,细薄却绵长。
“当时我也想就郝里克,即便他一心认定自己的悲惨结局,但我实在不忍看到一向忠心耿耿的他身首异处。”莫翔以平心静气地讲往昔的清醒和自己的谋略娓娓诉来,“我甚至已经想好了偷天换日的办法。”
偷天换日?闻听那意味甚浓的成语,珞蓝黛眉一扬,掠过几抹讶异:“你是说你本想找个替死鬼,救出郝里克?”
“是的。”莫翔以默默点了点头,转而笑得肆意道,“就和你们当初为了留下力证我有罪的证据,极力保护郝里克时采取的方式一模一样,只是你们终归快我一步,哦,不对,其实咱们算是不谋而同,而我已然知悉你们的动作才纹丝不动。”
“可关怡婷女士为何还要对我们宣称你是个无情无义的冷血魔鬼?”珞蓝忆起那天郝里克的老婆在法院后楼梯哭得不似人形的凄惨样以及诅咒而出的话语,此刻在与莫翔以的言辞相对照,感到谋和不上,难免心生迷惑。
“如若她不那样做,何以能让欧少宸深信不疑,何以会让你们加快解救郝里克的步伐。”莫翔以字斟句酌下将一切谜团慢慢揭开。
“原来是这么回事。”耳边的解释之音仍在空气里留着印迹,珞蓝即露出一副顿悟的表情,但她还有一个困惑积在心头,“阿宸的失忆,你怀疑过吗?”
“自然产生过疑虑,可他有意欺瞒,奋力使我们陷入他精心策划的局里,我当然亦被骗得尽然。”莫翔以苦笑地甩了甩头,恍若想挥去那份情愁。
只是从他下一刻的言语里便可知他的心绪更为繁乱:“那段时间我苦苦追求着你,但你恻然不问,甚至对我一度漠视,叫我好生挫败,欧少宸见缝插针,送一形象与你相近的美女入怀,如此我的精力被灌输在阿美的身上,忘却了愁思。”
“即使我不解你意,但你后期表现得的确让人谈之生恨。”珞蓝的言下之意当然是联想起了莫翔以那一天在豪居吩咐手下软禁自己和许茹美,甚至不惜视觉强暴小美以及一个星期后威逼自己与他结婚关押住父亲等人。
“唉,你以为我想做得那样不近人情吗?”莫翔以叹出的息里紧聚着浓郁的自讽,“一来因为爱你,所以想让我变为我的妻;二者那个时候我已经知道了欧少宸心怀鬼胎,担心你被其蒙骗,所以千方百计欲揽你入怀。”
他的措辞使珞蓝一阵愕然,原来从一开始他费心经营,甚至极尽姿态都是因为拗不过内心里的那份深爱,即使无法在最快的时间里争夺到珞蓝,但让她在一步步里与欧家解离关系也便和莫老大的意图越来越靠近。
从让珞蓝在离婚协议书上签字开始,莫翔以的计谋就成功了一半,即便她和欧少宸会有复合的可能,但未来之事再做定议,眼下之计算是基本达成。
“可阿宸在假装失忆的那段时期,为何一直怂恿我离开,甚至将我从欧家赶走?”尽管获悉了莫翔以残忍作风背后的善良用心,但对欧少宸所行之下的动机珞蓝却理不清头绪。
莫翔以声语祥和安静:“或许因为他心里背负着罪恶,所以每次面对你时都会在无形中觉得深深的内疚,他苦苦挣扎,不清楚到底该不该让你离开,他想着通过那种方式赶走你而令你恨他,总比待知道他的恶劣行径后对其绝望要好。”
虽然这只不过是莫翔以对欧少宸所为之事幕后动因的揣测,但其所想也并非没有道理,而他张口时的那份笃定亦叫珞蓝找不到不信的理由。
鉴观所有事态,倘若莫翔以因为一份久怀于心的爱意做出了一系列在旁人眼里狠戾阴狠的作为,那欧少宸虚与委蛇背后部署的当属是一个局中局,而真正可以揭破这些迷局的便是疏而不漏的天网。
“呵哼,自己爱了数十年,恋了数十年的人居然是个十恶不赦的魔徒,自己付出真心,熟料竟是爱错、信错了对象,可不如当头棒喝一样么?”珞蓝嗫嚅不已,她的手循着自己情绪的波动而不住颤动。
然后玉指慢而缓,缓而慢地一根一根舒展开,仿佛想通过这种方式来泄发自己的苦丝及困迫。
“我走了。”同样的话她在探望欧少宸时也讲过,但此时此刻她开口时的语调却自带了一股沉重感。
看到她已经讪讪从座位上立定身体,莫翔以没有拦她,可就在前提步快要与自己擦肩而过时,他伸手一把拴住了她的手腕,又呈现出几许恋恋不舍情怀,摆出愁眉苦脸状:“你欲走乃常情,但在走之前可不可以改变一下你对我的称谓。”
他竟是如此偏执,以致对那声声疏离的“莫先生”积郁在心,但凡珞蓝不改口就永远挥散不尽。
想到这一点,珞蓝禁不住暗自窃笑,转即又恢复一脸的平和,极想蒙混过关:“莫,额,莫。”
“世上姓里,名字中叫‘莫’的多如牛毛,这称呼太普通太不特别了,再换一个。”听到珞蓝松口唤自己“莫”,莫翔以的脸庞上还是蓄起了欣欣然神色,然而他似乎对此稍稍的变化还是不太满意,于是再次提出了更进一步的要求。
“那你是要我称你翔以,还是莫哥,或者翔哥?”对莫翔以的期许毫无主意的珞蓝顿时犯了难,“你总不至于希望我喊你‘以哥’吧?”
“只要你对呼喊里带着‘哥’字,我便无所谓。”莫翔以的眉眼处飘过得意之色,原来他的需求也仅此而已。
珞蓝凝视着眼前如同孩童般笑得稚气的男人,额前沁出涔涔无语的冷汗,接着以云淡风轻的腔调感慨道:“你今遭陷入囹圄,我们的交集便不会再多,何苦纠缠于小小的称谓?”
“谁说我们的交点不再多,我会盼望生出密密麻麻的交叉黑点。”他抓着她的手仍旧未松,而她好像也不拒绝,那份牵顺坚定他的情愫,“我的徒刑仅有十年,等我出狱后,我依然会发疯发狂发癫地追求你,要知道我们的婚礼还残缺着。”
面对他不显半份虚假的告白声,珞蓝颊边红晕点点,她蓄目注视着唇齿微张的男人,俨然绽放的笑靥下却是淡淡的离愁:“从今往后我的生命里只会把爱和精力寄注在我的女儿身上,不会再付出仅剩无几的情在不值当的人或事上面。”
“蓝儿,别把话堵得太死。”,莫翔以激昂的心情未受珞蓝低落言辞一丝一毫的影响,他非常有勇气和信心劝道,“你当初一心一意的执著,最后换来的是悲莫的结局,因此你没有再敢寄托情感的决心,但我会努力让你改变念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