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暂时还不能明朗,不过你们家属守在外面不要大声哭泣,不要干扰医护人员的工作,否则急救室里的抢救可能就会被隔阻掉,到时医疗责任谁来负呢?”护士的语气彰显出几许的恐胁,但她的目的很单纯,就是想让病人家属静下心。
时间又在一分一秒的流逝,终于手术室的红色警戒灯熄灭,实木门用沉重的语音向人们显示着它打开的状态。
“医生。”珞蓝应声迎上前,除了轻唤着主治医师的尊称,再无多余的言辞,而是默默紧盯着穿着白大褂,满面庄重之色的男人。
医生抬头看了一眼神情里布满希盼与紧张的女人,随即叹息道:“病人的性命无忧,但他的脑部受过两回重创,头颅后半部区域出现凝滞的淤血。”
话到这里幽然停住,很明显更加糟糕的讯息在后面,果然,他语气沉重道:“过去的四个小时我已经第一时间给他做了脑部手术,但还有少许压迫着神经的血块未能顺利取出,所以有可能病者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会昏迷不醒,甚至……”
看着医生一派欲说还休,闪烁其词的表现,珞蓝的心一下子跌落谷底,一波接一浪的噩耗怕事要源源不断的从医师口中道出,便微闭眼眸,随后做出一副已经准备好接受坏消息的样态说道:“医生,你如实说吧,我Ok!”
因为怕病人家属听到可能性的隐患一时间受不了,所以医生本来难于启齿,然而此刻触摸到珞蓝坚毅的眼神,才慢然不躁道:“甚至可能变成植物人。”
话音一落,医生的左右侧,前后侧皆被关心着欧少宸伤势的人围拢住,他们七嘴八舌硬要他把话讲明。
然而珞蓝知道自己在这个时候绝对不能倒下,并且她肚子里的小生命也在用自己微小的心跳鼓舞着母亲一定要坚强,她奋力提起神问道:“你说‘可能’,也就是他苏醒的概率并不为零是吗?”
“是的。”医生感慨于眼前女人的镇定,认真道,“病人的大脑在出事的那一刻撞到了路边的石阶,头部受到直接损伤,手术虽然非常成功,但他到底能不能醒得过来还得靠运气以及你们家属的心态,但是清醒的比例仅有20%。”
“这样讲岂不是少爷极有可能一年、两年、三年,甚至更长时间都不会醒来?”刘管家的话语如鲠在喉,那份悲痛震得他年迈的身体一阵发抖。
在大家忍耐着悲伤地时候,珞蓝的嘴中却在不时呢喃着:“20%,那就好,总比零概率来得好,总归还有点契机,刘伯,吴妈,还有其他人也别太伤心了,我相信大事未成,阿宸绝对不会抛下我们的,他一定会醒过来,一定会!”
因为重伤需要隔离的欧少宸被医护人员送入了加护病房,为了避免感染而无法入室探望的珞蓝唯能站在门外,手指攀在那微凉透明的玻璃窗上,静默的望向里面。
透过薄薄玻璃窗的阻隔,珞蓝仍旧能够看到丈夫几乎全身都被包扎起来,头上满满地缠着纱布,手似乎也骨折了,被纱布缠着吊在肩膀上,纵然满身伤痕,但头部的创伤才最为致命。
她目视着他躺在床上,一动也不动,只像是死人一般,若不是一边的仪器还显示着心脏跳动的节奏,怕是所有人都会以为病者已然过世。
看着这一幕,珞蓝的心里一阵阵抽疼,她双眼通红,隔着不近不远的空间和丈夫低声絮语着:阿宸,很疼吧?若是我们两个能够互换,我真希望躺在那里的是我啊!
如果老天非得要我们两个中的一位受伤到无法动弹,我希冀那个人是我,那样的话,所有的事就得你来操心,所有的担心焦虑也有你来承担,而我仅需紧闭着眼躺在病床上对身边的人和事不闻不问。
呸呸,老公,刚才我讲得都是赌气话,当不得真,你一定要快点清醒过来,你要是不快快苏醒,不为你自己和我讨个说法,不为所有的受害者伸张正义,我也宁愿出场事故成为活死人,陪着你,什么都任谁它去!
“不许胡说!”耳边传来一个浑厚苍劲的男音,珞蓝无需回头,便知那是父亲特有的声调,她垂眸间擦拭去眼角的温热液体,转而望着孟震东慢慢靠近自己身边,并将视线投入加护病房内。
望着女婿静躺不动的姿态,孟震东一脸伤感道:“以前因为筱婕,我一度排斥这个臭小子,然而就在一切事情逐步明朗化,在我快要喜欢上他这个半个儿子时,居然出了这样的事,唉,真不知道是不是上天惩罚我这个不知足的老匹夫!”
“夏爸,不管时间长短,只要你内心里认可了阿宸,他这个女婿便做的相当成功。”听到父亲从潜意识里对丈夫的惋惜和痛爱,珞蓝牵起笑珞说道,“总的说来,你女儿的眼光都不错,不管是姐姐,还是我,竟然都对他着迷过。”
“呵呵,那倒是,只不过一个是过去式,一个是现在进行时,唉,估计我们孟家这辈子都要和姓楚的纠缠不清哦。”孟震东以故作轻松的口吻说道。
倏然间,他察觉到女儿张望着丈夫时专注的眼神,便问道:“以敏,照医生的话,臭小子有可能不会苏醒,你确定自己做好了无限漫长等待的心理准备么?”
“阿宸的状况除了等待,什么也做不了,也什么办法也想不到。”珞蓝的口中流传出的皆是消极的说辞。
但她下一句的决定却显示了其遇难不临阵缩逃的定力,“这许是老天在考验我,在教导我要学会面对现实,安然对待一切艰难困阻,只要留有希望便有守得云开见月明的那一天。”
“你有这个信心就好。”孟震东轻拍着女儿的肩膀,给予亲情的安慰和鼓励道,“不管情况有多恶劣,前面的道路有多难走,爸爸都会一直陪伴在你身边的,你倘若感到身累心疲,觉得气馁丧失了希望,都可以找我泄苦。”
世上再没有什么比无所不在的亲情关怀更能催人泪下的情感了,珞蓝的耳边环绕着父亲温暖的话语,心里倍感舒坦和释慰,她需要努力仰头盯向长廊的吊灯才能够抑制住泪水淌落。
“别一直站在这里了,你就算不累,宝宝也得有意见啦!”孟震东担心女儿的身体,但他清楚自己要是直接劝她休息,她一定会找言辞婉拒,自此拿胎儿施以劝说必然是绝佳的计策。
父女俩慢慢走到医院的会客厅,却发现一幕甜蜜的画面,满脸落寂的小美头枕在关益才的厚实右肩上,正在启口讲述着心事。
霎那间,孟震东的嘴巴张得老大,在他印象里,这位姑娘好像是欧家的佣人,怎么会或许说什么时候竟兴起了谈情说爱的念头,他把眼睛转向女儿,忽然看到她的双眸里写着的不是惊讶,而是欣然。
就在珞蓝想着如何当着两个开启新恋情的人组织巧妙又不显唐突的语言时,已经看到她的小美陡地直起身,脸上涌起惊慌与羞赧。
不消多久,她缓缓来到珞蓝身边,双手双脚均成并拢状,语气尽是张皇:“少,少奶奶,我……”
珞蓝明白自己冷不防撞破小美的恋情,让脸皮极薄的她有些惶恐,遂打趣道:“你干嘛呀,惊慌失措的?噢哟,不晓得的人以为我是母老虎呢,叫你害怕成这副模样咧!”
“我和才哥……”女主人的趣味之谈让小美慌乱的心得到些许平和,但她的回应仍然是只言片语的残缺措语。
“珞蓝凝视着小美的反应,隐约洞悉到她的心里所想,遂直明问道:你是不是在想自己和二当家的在这个节骨眼上开始恋爱似乎有点不人道,因此顾忌颇多,而看见我就倍感有负担?”
“难道不是吗?”小美轻点着头,用极细微的声音诉道,“少奶奶,就算你介意我也是可以理解的,毕竟……”
未等到小美把话说完,珞蓝盈盈笑道:“你瞻前顾后考虑太多了啦!感情这种事很微妙,你根本不知道它何时会来,哪个阶段又会悄然错失,所以在你能够明显感受到幸福的情况下把握住属于自己的爱情,没有任何人可以驳斥指责你。”
“真的吗?”女主人的深明大义让小美如释重负,她回眸望向静立其身后的男人,四目相撞火花飞溅,接着她正对珞蓝轻声问道,“少奶奶,我和才哥的相识全靠少爷牵针引线,等他醒后我们一定设宴答谢。”
“呵呵,阿宸一定会有这口福的。”珞蓝的俏脸上挂着温和亲善的笑,她拉住小美那因长年累月干家务而变得粗糙的手,怜惜道,“如果你和关先生的恋情稳固,以后可以走到一起,就不要再劳心劳力做苦活,还有你对我的称谓得改了。”
听到她的建议,小美略显不安,她嗫嚅道:“啊,改口?叫惯了突然做出改变会别扭,再说八字还没一撇呢!”
“那也得改口。”珞蓝注视着小美凑近私语的调皮样,由衷地笑出了声,“不然这人前人后的,你一开口就把自己的身份调下了好几个级别,日后在二当家一帮弟兄面前,叫他情何以堪。”
此时,关益才走进闲谈的女人身边,刚巧听入了珞蓝的规劝,便笑道:“我喜欢茹美,自然会涵纳她所有的一切,包括她的工作,交际圈,无论我们之间的差距有多大多宽,我们均相信可以克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