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说的是。只是这世上每个人都是独一无二的,不止民女如此。”赫连嫣然道。
“不错,每个人都独一无二,却并非每个人都不可取代,”白盛嗤笑一声,道,“我父皇最不缺的就是儿子,多我一个少我一个也毫无差别。”
“殿下慎言。”赫连嫣然提醒道,“隔墙有耳,况且殿下如今万众瞩目,更需谨言慎行。”
白盛不以为意地抚了抚腰间玉佩,道:“有嫣然这等贤内助在身边,我确是有些有恃无恐了。”
接着,又话锋一转:“看来看去还是嫣然佩的玉好,相较之下,我的这块简直就是石头。”
“殿下自有分寸,是民女僭越了。”赫连嫣然道。
“嫣然何以如此生分?你已是父皇钦定的准皇子妃了,就不能对我亲近些吗?”白盛笑问。
“民女说过,殿下想要的民女都会双手奉上,只要殿下并无觊觎赫连一族之心。除此之外,民女从不离身的玉璧和弯刀是赫连一族代代传承的,若是殿下瞧着喜欢,民女可以为殿下寻来更好的。”
“这世上还有比‘赫连元娘’代代相传之物更好的东西?嫣然可不要骗我。”
“殿下不必再试探,民女虽不是君子,但一诺却绝不止千金万金。殿下已然知晓,赫连一族的产业半数以上都可由民女任意支配。
这半块玉璧是‘元娘’的信物,是千余年前传下来且还要继续传下去的。在旁人手中至多不过是个好看的玩意,可在民女手中,关键时刻,怕是比千军万马更加管用。”
“嫣然想多了,我怎么会试探你呢?你说的,我自然是信的。”白盛笑笑,对玉璧之事不再提起,“若不信你,这世上我还能相信谁呢?”
赫连嫣然尚未作答,席间又迎来了访客。
许是九公主所得的好东西实在太有诱惑力,方才还自恃身份的公主、皇子妃、官太太官小姐们陆续前来攀谈示好。
白盛笑眯眯的来者不拒,赫连嫣然更是大方得令人发指,一个个巴掌大小的乾坤袋毫不心疼地送出去。里面装的尽是千金难求的稀罕之物,各不相同,且正是来者的心头好。
养人的丹方,传世的古琴、兵刃,存世的孤本,名家的丹青……应有尽有。令所有人都重新认识了赫连一族的富有与渊博。
一时间,白盛成了众人争相讨好的得宠皇子,仿佛一座行走的宝库,人见人爱。
白盛游刃有余地应付着前来道贺的官员们,赫连嫣然赠出乾坤袋后便静静地独坐席间,并不与女眷们过多寒暄,官太太们也都识趣的不再叨扰。
白盛正与平边将军聊得热闹,余光瞥见赫连嫣然蓦地脸色微变,竟抬眼直直朝五皇子望去。
一刹那,凌厉的杀意自少女小小的身躯铺天盖地般迸发而出,又倏地消失不见。
她低垂着眼帘,一副恭顺温婉的样子,好似方才的一切不曾发生。
半生戎马的平边将军本能的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危险。他征战杀敌数十载,无数次命悬一线,却从未有过如此强烈的惧意。
虽只一瞬间,但那浓烈的杀意如滔天巨浪,令他觉得自己渺小如微尘,什么都做不了,只能僵在原地,丝毫动弹不得,怀着满心的恐惧,忐忑地等待自己的命运,半点反抗不得。
白盛怔了怔,近一年的相处,无论赫连嫣然做出怎样的举动他都已经觉得理所当然了。
这具娇小的身躯里似乎蕴藏着不可思议的能量,便是毁天灭地也并非不可能。
白盛几不可察地弯了弯唇角,用手托了平边将军的手腕,语意温和地说道:“老将军今日已喝了不少,莫要贪杯,大越的军务还要仰仗老将军呢。”
平边将军这才回过神,环顾大殿一周,并未发现任何不妥之处。想来确是自己喝多了,便笑了笑,向白盛行了礼,回了自己的坐席。
白盛刚走到席前,赫连嫣然倏地起身,道:“劳烦殿下带民女一同向五皇子问个安。”
白盛闻言挑了挑眉,打趣道:“怎么,嫣然这是觉得五皇兄比我俊俏,想离近些好好瞧瞧么?”
“有人动了民女的‘千机匣’。”赫连嫣然平静地说。
“是五皇兄?”白盛了然道,“原来禁军是他的人。”
“劳烦殿下了。”赫连嫣然淡淡施礼道。
白盛似乎玩心大起,问道:“嫣然觉得究竟是五皇兄好看还是我好看?”
“动了‘千机匣’,五皇子的时间不多了。殿下若是再这般耽搁下去,日后的对手便就此少了一个。”赫连嫣然轻描淡写地说道。
白盛执起赫连嫣然的手,道:“嫣然有命,我这个未来夫婿自是莫敢不从。”
说完,便似握着世间至宝般温柔地引着赫连嫣然来到五皇子面前。
“臣弟携赫连氏问五皇兄安好。”白盛笑得如沐春风。
五皇子施施然起身,极力克制着不让自己的双腿发抖。
方才赫连嫣然在席间看向他的那一眼,令他整个人如坠冰窟,仿佛被一只看不见的大手扼住了咽喉,几乎喘不上气。
“十二弟与赫连姑娘有心了。”五皇子右手背在身后,看似随意,实则已没了知觉。
赫连嫣然从袖中取出一个瓷瓶,恭敬地放到桌上。
“赫连姑娘这是送了吾什么宝贝?”五皇子笑问。
“瓶中之物能解五殿下身中之毒,还请五殿下尽快取用。”赫连嫣然道。
“赫连姑娘何处此言?什么身中之毒?吾何曾中过什么毒?”五皇子面色冷了下来,“十二弟,女儿家是该宠着些哄着些,但也当知晓分寸,否则无法无天起来,失了皇家颜面便不好了。”
白盛像是没听出他话中之意,只顾攥着赫连嫣然的手,笑得像只开屏的孔雀:“五皇兄所言甚是,女儿家自是该宠着,臣弟记下了。”
五皇子一口老血梗在喉头,恨不得喷白盛一脸。又碍着身份颜面,只得硬生生咽了下去。
“五殿下不必急着否认,那匣子名‘千机匣’,是赫连一族的秘宝,阖族上下也仅此一只,用来盛放保管族中至关重要的宝物。自是要确保万无一失的。
刀枪不入,水火不侵,自是不必说,若有人企图强行打开,匣中藏着三十二种慢性毒药,二十八种致病药粉,四十三种暗箭飞针等皆有剧毒,随便一种,这世上除了民女,再无人可解。”
“不愧是嫣然,竟这般有本事。”白盛笑得与有荣焉。
五皇子恨不得当场拿剑砍了面前这对狗男女,他忍了忍,又忍了忍,发觉背后的整个右臂酸胀麻木,仿佛不是自己的,究竟还是忍住了。
“瓶中药丸以清水化开,内服外敷,一日一丸,三日即可根除。”
五皇子强压着怒火,道:“赫连姑娘说笑了,吾……”
赫连嫣然打断他的话,道:“无论中了哪一种毒药,若不及时服用解药,轻则残疾痴傻,重则性命不保。五殿下身份贵重,自是早些解毒的好。”
五皇子闻言白了脸,仍强自镇定想要辩解,赫连嫣然一个眼风扫过来,五皇子差点跪在地上。
明明只是个小小少女,淡淡地看了他一眼,五皇子却感到了比面对自己阴晴不定的父皇时还要巨大的恐惧与不安。左手用力撑着桌子才勉强站住。
“五殿下多保重,赫连氏的东西只有送出去和卖出去的,从来没有也不会有被人夺走的。”赫连嫣然复又垂下眼帘,“今日这药丸还请五殿下收好,说不定日后还用得上。”
白盛对五皇子的异样视而不见,执着赫连嫣然的手向五皇子告辞。
待二人走后,五皇子再也强撑不住,一屁股跌坐下去,颤抖着伸出左手去够桌子上的瓷瓶,够了几次都没成功。
一只颀长白净的手将瓷瓶拿起,拇指打开瓶塞,倒出一粒药丸,递给五皇子。
五皇子抬头便对上了七皇子似笑非笑的眼眸。他接过药丸,丢进碗里,示意身后的内监用清水化开。
“五哥今日有些鲁莽了。”七皇子笑着摇了摇头,道,“能入得十二弟法眼的女子岂是能轻易招惹的?况且还是赫连氏族里举足轻重的人物。
啧啧啧,咱们这个十二弟啊,真真是今非昔比了。不过,这样才对,这样才更有意思。这样才配做父皇的儿子。五哥,你说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