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连嫣然起身倒了杯茶,双手端給白盛,待他接了才又坐下,开口道:“殿下不必心急,此事不会这么早就定下来。
户部和工部的事情,明日能掰扯清楚就算不错了。
四皇子不会贸然站出来,大约会示意党羽举荐。六皇子也会象征性的出来附和。
大皇子倒是很可能主动请缨。至于三皇子、五皇子、七皇子等,民女猜测他们会依旧按兵不动。
殿下不妨先由着大皇子与四皇子两派争上一争,再过上一日后,等三皇子他们也都掺和进来,再请旨不迟。”
白盛喝了口茶,思索了半晌,终是展颜一笑,道:“就听嫣然的。”
便止了这个话题,转而问道:“这是什么茶?香气四溢,甘冽醇厚,实在好喝。”
“此乃赫连一族自制的‘青柑’,这是今年的份例,族里才遣人送来的。
殿下若是喜欢,民女让烟波都给您送过去。”赫连嫣然说着,又给他添了一杯。
白盛笑眯眯地接过杯子:“何必如此麻烦?我过来喝便是。左右我都是要日日来此的,若有一日不来见你,只怕是会相思成疾。”
赫连嫣然没再接话,只静静地喝着自己的茶。
第二日,果然不出赫连嫣然所料。皇帝余怒未消,对着户部与工部两位尚书好一顿责问敲打,吓得二人冷汗连连。
“国库有多少可用的银子?粮食又能抽调多少?”皇帝阴寒着一张脸发问。
“回……回禀陛下,”户部尚书抹了把额头上的汗珠,支支吾吾地答道,“能调拨的银两……共有四十万,粮食大约……大约五千石。”
“四十万两白银……呵,光是重修堤坝都嫌不够,哪里还能用于救济百姓?这便是我大越的风调雨顺年景下的国库吗?”皇帝的声音冷得仿佛能将人冻成冰。
户部尚书噤若寒蝉,已见青紫的额头一下子又朝地上磕去。
工部尚书也比他好不了多少,差点没被愤怒的皇帝当庭杖责。
四皇子朝宋御史使了个眼色,宋御史会意,出列禀告道:“起奏陛下,户部、工部两位尚书确有失职之处,不如罚他们为皖淮百姓捐银捐物以弥补过失。
眼下最要紧的是那赈灾事宜,还是应当先确定赈灾的人选才好定下之后的方案。”
皇帝淡淡地看了他一眼,问道:“不知宋卿以为哪位爱卿堪当此重任啊?”
宋御史心里“咯噔”一声,皇帝称他“宋卿”,而称其余百官为“爱卿”,这毫不掩饰的嫌弃是有多不满才会这般给他没脸?但箭已在弦上,岂能不发?
宋御史只得硬着头皮道:“回禀陛下,三年前宁城水患之时,四皇子曾奉旨前去赈灾,处置得宜,朝野上下谁人不知?微臣以为,四皇子乃是此次的最佳人选。”
兵部尚书也站了出来,声音洪亮地说道:“起奏陛下,皖淮府与宁城大有不同。微尘认为宋御史此言有欠妥当。
皖淮府下辖三州九县,其占地之广,百姓人口之众多,情况之复杂,实非小小一座宁城可比。
大皇子曾领兵驻扎皖淮府多日,对各方面都更为熟悉,实乃赈灾事宜的不二之选。”
“若论起行军打仗,大殿下的确十分在行,可赈灾一事涉及到许多方方面面。
如何救济地方灾民、如何安置百姓、如何调动地方官吏、如何预防灾后时疫、如何组织修筑堤坝……诸如此类。一应事宜还是由经验丰富的四殿下前去更为妥当。”太常寺卿出列道。
“水患过后,许多百姓流离失所,生活艰难,不免有人因此生出歹心。
四殿下以文见长,若是遭遇民变,岂不是会身陷险境?况且地方官员也需要加以提防,
不论怎么看,都还是大殿下前去更为妥当。”
“若是真发生了民变,仅靠武力镇压恐怕会加剧事态不受控制,还是要靠智取。
兵法中不是也有载,最上乘的做法是‘不战而屈人之兵’吗?”……
接下来的朝会,就在大皇子党与四皇子党的争论不休中过去了。间或还有六皇子一派站出来为四皇子站脚助威。
相比之下,大皇子这边有点孤立无援,不过这倒也不影响看好大皇子的武将们脸红脖子粗地为大皇子据理力争。
虽然还算不得吵得不可开交,却也是你来我往互不相让。于是,一天下来也没能争出个什么结果。
到了第三日,三皇子、五皇子果然也加入了相争的行列,七皇子自然为五皇子助阵,两边也是各有优势。一时间,朝堂之上可谓百家争鸣,好不热闹。
白盛看着龙椅上面色越来越森冷的皇帝,微不可察地勾了勾唇角,上前几步,朗声道:“儿臣愿为父皇分忧!”
此言一出,整个大殿顿时鸦雀无声。
“此次水患致使无数皖淮百姓流离失所,民不聊生。
昨日儿臣回府后,已与赫连氏商定,赫连一族愿为皖淮府捐出白银三十万两,粮食四千石,药材三百车。
另有棉被、粗布衣料等日常之物共计五百车。同时还将派出族中医者二十名、工匠五十人随行皖淮以供驱使。为皖淮百姓尽一份绵薄之力。”白盛徐徐说道。
这叫绵薄之力?百官在心里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十二皇子可真谦虚。
虽说这赫连氏捐出的钱粮都没越过朝廷去,可林林总总加起来却比朝廷能拿出来的更加全面,这可是一笔相当大的开销。
虽然赫连一族有的是钱,可是有谁会嫌钱多?无商不奸,更何况是“天下第一商”,那可是奸中之奸。
他们的银子可以用来挥霍、浪费,却不可能白白扔出去,至少得能听见个响儿。这么看来,这些大概都是那位赫连元娘一人的手笔了。
为了十二皇子几句话,就拿出这么多东西,连眼都不眨一下。还是十二皇子有本事,不仅哄得人家姑娘非他不嫁,还肯为他没完没了地散财,这可不是谁都有的能耐。
“皇儿也想要这份差事吗?”龙椅上的皇帝开口问道,语气平静,听不出喜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