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无遮拦的下作东西!”掌柜的瞪圆了眼骂道,“平素里怎么撒泼没人管你,也不看看今日是什么场合!
元娘面前岂能容你放肆?管好你那张胡说八道的嘴,若是污了元娘的耳朵,仔细你的舌头!”
妇人从没家见过那么多的银子,一时得意忘形才顺嘴说了平日里只放在心里的想法。
这会儿也意识到了不妥,可说出去的话就像泼出去的水,是收不回来的。她只好讪讪地搓了搓手,不再言语。
赫连嫣然看了眼仍坐在地上失魂落魄的柱子,淡淡开口道:“你也不必觉得不甘心,你作为父亲那点儿微不足道的疼爱对于翠儿来说却不是什么好事,而是另一种伤害。
她被你媳妇与儿子欺负打骂的时候你都做了些什么呢?恐怕不止默不作声,事后还劝说翠儿忍耐吧?你这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默许态度就是变向的帮凶。
你自以为是的偷偷对她好,不过是令她在一次次受到伤害之后仍旧对这个冷漠的家庭心怀希望,如此往复,令她身心皆苦。这就是你所谓的疼爱吗?
方才我见这孩子胳膊上有许多新旧不一的伤痕,想必身上也少不了,可见平日里过得有多不好。真不知道你哪里来的脸敢说自己能养大她。
算了吧,你已经够窝囊的了,在悍妻恶子动辄对女儿非打即骂的时候连句话都不敢说,这般懦弱的性子,如何指望你能给翠儿安稳的生活?
你这辈子已然这样了,就别再毁了翠儿,你若是真心为她着想,就该让她离开你们一家子。
没听见你媳妇原本的打算吗?青楼?对她来说你闺女只要能换来银子,哪怕论斤称两当猪肉卖她也是乐意的。”
柱子闻言,深受打击,脸上的血色尽褪,煞白煞白的。妇人的面色也不善,却不敢得罪赫连嫣然,有气也只能憋着。
可她儿子却在一旁只撒野,又哭又闹不说,嘴里还不干不净地念叨着什么,似乎企图辱骂赫连嫣然。
这下子,白盛终于看不下去了。
原本他一直不曾插手,说起来这也不是什么大事,赫连嫣然看中了个小丫头,想收在身边,虽然被孩子的父母误会为要买来做奴婢,实际上白盛却知道这孩子是去赫连家享福的。
赫连嫣然很喜欢孩子,这点白盛是知道的,在赫连一族也不算什么秘密。她对小孩子从来都格外宽容。
这个名叫翠儿的女童能得了赫连嫣然的眼缘实在是天大的造化。只是她的父母却不识好歹。
若是换了其他人来办,也就是一张卖身契的事,当面人财两讫,从此再无相关。就像那妇人说的,签了死契,那么她的父母便再闹不出什么幺蛾子了。
可偏偏不是别人,而是赫连嫣然。
她叫他们签断绝关系的文书,说到底还是为了翠儿着想,不想让她觉得父母是为了银子而把她卖了,而是真心为了她能过上好日子才把她托付给赫连嫣然的。
杀伐果决,沉稳干练的赫连嫣然,却为个爹不亲娘不爱的小女童,心软了。
白盛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越来越见不得有人对赫连嫣然不敬,哪怕她本人压根儿就没放在心上。
可那也不行,他就是不许。怎么说这也是他名义上未过门的正妃,是整个大越最尊贵的女子之一。
他自己十分敬重,岂能由着别人辱骂,这与直接骂他这个皇子何异?
“吵死了。”白盛不耐地吐出三个字,正欲命洪全上前,却听得一道不辨雌雄的声音响起。
“闭上你的嘴,不然就留下你的舌头。”一柄明晃晃的钢刀不知何时架在了哭闹不止的男孩儿脖子上。明亮宽敞的屋子里瞬间充斥着森冷的寒意。
男孩儿被吓得呆住了,脸上仍挂着泪水,嘴也还张着,就是已发不出声音。
众人心下大惊,这才想起来眼前的小姑娘不久前才悄无生气地弄瞎了王二楞的眼睛,还割了好几条舌头,并不是什么时候都像对待孩子们时那般宽和大度,也绝不是什么心慈手软之辈。
奇怪的是方才得了赫连嫣然赏赐的孩子们浑然不觉有异,丝毫不受影响,又吃又玩十分开心。
大人们却不同,离得近的几个连牙齿都止不住地打起了颤。
柱子见儿子有危险,终于回过神来,就要上前解救,却被对方两根手指轻轻地搭在肩上。他不知怎么一下子跪在了地上,只觉得仿佛身上压了座山,连动弹一下都做不到。
几人之中属赵钧保武艺最高,半条命都丢在了战场上的他敏锐的感觉到这个连面容都看不清的家伙的恐怖与强大。
那柄寒光闪闪的钢刀上凝着浓烈的杀意,仿佛只待座上之人一声令下,便会毫不留情地挥下,杀光他们这些人也不过眨眼的功夫。
赵钧保强忍着拔腿就跑的冲动,“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对着赫连嫣然直磕头:“请姑娘高抬贵手,小的感激不尽,愿为姑娘做牛做马以报大恩。”
赫连嫣然无动于衷,将掌柜的刚呈上来的新鲜荔枝仔细剥了壳,放在精致的碟子里,掸去手上残屑,又净了手,这才把碟子递给白盛:“这荔枝虽非极品,却胜在新鲜饱满,也算不错,公子尝尝看。”
白盛接过吃了一颗,果然饱满多汁,香甜可口,吐了核赞道:“果然不错。”
赫连嫣然道:“公子喜欢就好,少吃一些无妨,您爱吃的点心厨房已经在做着了,还请稍侯片刻。”
白盛知道赫连嫣然这是在询问他的意见,罢了,她既然决定不追究了,他顺着便是。于是,白盛笑着点了点头,不再说话。
赫连嫣然唤了声“晴风”,道:“公子面前不得造次。下去吧,别吓着孩子们。”
“晴风知错,晴风告退。”尾音落地,人已不见踪影。
危机解除了。众人都松了一口气,这才觉出已被冷汗湿了衣衫。
他们一个个规规矩矩地站着,就连方才撒泼打滚使劲儿哭闹的男孩儿也老实地跪在地上一动不敢动。片刻之前的恐怖经历只怕会令他终身难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