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山相思梨花落问佳期正文卷第一百五十一章前狼后虎的敏璋王爷这一次,“兄长”没再反驳。
沉默了片刻,才正色道:“你说的也不无道理。单看她能把老十二从鬼门关前拉回来,就足以说明这个商贾之女的不容小觑。
仔细想来,自打她到了老十二身边,老十二这一路走来可谓顺风顺水平步青云。
就说赈灾这件事吧,若说没有她为老十二出谋划策安排操持,老十二就是再精明能干也绝对做不出这样的成绩。
赫连一族的根基深厚,手能伸的多长咱们也弄不清楚,的确应该谨慎些。”
“兄长果然是个做大事的。”男子赞道,“心中明明对某些人极为鄙夷不屑,却还能听的进去小弟的拙见,胸襟实非常人所能比。”
“行了,你就别拍我马屁了。”“兄长”满不在乎地摆摆手,“他们哪一个不说我是草包,成日里只知道泡在女人堆里?
都觉得我是与皇位最无缘的一个,父皇更是觉得我不成器,早早便放任自流,甚至懒得管束,应该是觉得已是我无可救药了。”
“兄长何必妄自菲薄?兄长隐忍多年,成功的令所有人以为你不会危及到他们对皇位的争夺,这不正是兄长的目的吗?”男子笑着给他倒了杯茶,“能够这么多年都不暴露真实实力,小弟着实佩服不已。
况且若是论起来,与皇位最最无缘的人应当是小弟才对。
就凭这残破的身子,小弟才是早已被父皇放弃的儿子。”
“你也别这么灰心丧气,这些年来,他们不是也从不知道你竟这般有本事吗?若论起足智多谋,我看父皇的所有儿子中,就没有一个能比得上你的。”“兄长”伸出手,在男子的手背上轻轻拍了拍,安慰道。
“小弟病体沉疴,日日苦熬着,不过苟延残喘。连今日这样的外出都是奢望。
囿于病痛,连床都很少下。
大把大把的时光,也只能看书解闷。书里什么都有,小弟也不过是借鉴了古人的智谋。
皇位什么的,小弟真的从来没想过去争,争来又有何用?
小弟只想把这乱局搅得乱上加乱,为自己和我那可怜又卑微的生母讨个公道。”男子的语气很平淡,目光也始终平静无波。
旁人见了或许会觉得他对自己所说的一切并不在意,可事实并非如此。
这一切都是支撑他活到今日动力。
没人知道他一天要咳多少次,每一次仿佛都是将他的生命力从身体里缓缓抽出。
没有人知道,他最怕的就是下雨天,一到阴雨连绵的日子里,他浑身上下没有一块骨头不像被砸碎了一般疼痛。
他不能晒太阳,不能见风,不能食辛辣,甚至连荤腥都不能多沾。
酒是什么滋味他就从来没尝过。
少时因为好奇,偷偷喝了一口茶水,差点因此丢了半条性命。
他觉得自己无时无刻不再与司命苦苦抗争,他把每一日都当做生命的最后一日来度过。
他苦心孤诣钻研兵法谋略。他在意的从来不是皇位,他只是固执地想要向每一个伤害过他们母子二人的恶鬼们狠狠报复,他要他们付出惨痛的代价!
可是他不能激动,不能动气,所有的情绪都不能剧烈,想要继续活着,这便是代价之一。
尽管很难,但他还是做到了。不止是不以物喜不以己悲,而是更上一层楼的心如止水。
再苦再难他也得做到!
在亲眼看到那些仇人遭到报应之前,他必须活着!
“兄长”闻言,想要劝他想开些豁达些,可是想了想,却什么话也没说。
自己有什么资格劝他放下?他自小忍受的病痛折磨自己从未经历,他遭受的那些对待自己更是难以想象。
宫里的阴私处处皆有,可自己所见识到的,与他真正经历的比起来,恐怕是小巫见大巫。
不曾身处他所在的地狱,又有什么同他说教劝他释怀?
还是男子的咳嗽声打破了沉默。他攥紧了拳头杵在嘴上,一声又一声,任谁都听得出其中的痛苦。
“兄长”见他这次咳得比方才哪一次都更加厉害,赶忙上前询问:“药呢?放在哪儿了?”
男子已经咳得说不出话,另一只手指了指腰间。
“兄长”会意,立刻从他腰带里翻出一个不起眼的小瓷瓶,倒了粒黄豆大小的药丸子喂他服下,又帮他顺了半天的气。
“多亏兄长相救,小弟感激不尽。”男子终于缓过劲来,微笑着道谢。
“兄长”叹息一声,道:“你这脾气,若是不这般执拗,身子也不至于这么多年都不见好转。
仇,是一定要报的,可身子也该好好保重才是。”
“兄长教训的是,小弟一定紧急在心。”男子答道。摆明是在敷衍,却礼貌地叫人生不起气来。
“你素来有主意,我又何必多费唇舌讨嫌。”“兄长”也笑了,旋即敛了神色,正经道,“这件案子还是尽快了解的好,若是真等那个商贾之女回来还未有决断,只怕会节外生枝。
你养身子的时候抽空帮着为兄想想该如何才能万无一失地把老十二的罪名坐实了,如此一来,咱们才能高枕无忧。”
“兄长所托,小弟自当竭尽所能。”男子应道,“天色不早了,快到御医请脉的时辰了,小弟也该回去了,以免走漏了风声徒增麻烦。”
“兄长”点点头,道:“是该早些回去。你的身子还是要仔细着才好,日子还长,说不定什么时候就遇见了能治好你的神医了也未可知。”
“小弟告辞。”男子笑了笑,没多说什么,起身走到帷幔前,从袖中拿出一只小巧的铜铃,轻轻晃了晃,铃声悠扬,传出去老远。
很快,便有一名随从打扮的男子怀中抱着什么,领着四名抬着小轿的轿夫快步跑了过来。
随从道了声罪,掀起帷幔进去了。先是对着“兄长”行了礼,随后便将抱着的狐裘披在男子身上,好一番整理,将他包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眼睛。
然后,小心翼翼地搀着他走出了帷幔。
等候的轿夫极有眼色地迅速掀开轿帘,遮挡着男子迅速又稳妥地上了轿子。把轿帘遮严后,抬着小轿飞快地离去。所有动作一气呵成,利落非常,显然已不知这样做了多少回。
望着小轿消失方向,帷幔里的男子倒了杯茶,惬意地细细品尝起来:“上等的香茗就摆在面前,却不能一尝,属实也是个可怜人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