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清芜回转崔家,她做了这样恶心人的恶毒之事,反而不觉笑得甜甜的,心中一阵子舒畅通透。
次日方才行来,崔清芜沐浴更衣,用玫瑰花油轻轻的擦拭了柔顺的发丝。
她昨个儿忙了些,不知不觉,却也是天光大亮了。
正在此刻,却也是听到了府中丫头回禀,只说大房的大堂兄崔硅,欲图见自己一次。
崔清芜一边轻轻的梳理发丝,一边不觉嗤笑说道:“我这位大堂兄,却也是十分出挑。哎,他心高气傲,素来也是瞧不上我。唉,好端端的,怎么来寻我说话儿。只恐怕,又是要挑我的不是。”
话虽然如此说,崔清芜却知晓,这位大堂兄可崔家的骄傲,根本不是自己可以推拒的。
她有些无趣的拨弄自己的发丝,唇角却也是顿时冉冉绽放了一缕冷笑。
好似崔硅这样子的男人,又怎么会理解女孩子的心思?
听闻他那个嫡出的妹妹,原本东海合离之后,十分喜欢林墨初。
可是林墨初是妓女所出,身份卑贱,崔硅便十分厌弃。
如今这样子的男人,自然是十分鄙夷自己那些个小小的心思。
哎,这可当真是可恨之极了。
这样子想着,崔清芜的心尖,更是不觉平添了几许的浓浓不屑之意。
自己的心思,崔家这些儿郎绝不会了解。
纵然是如此,崔清芜也不屑让他们了解的。
她略做打扮,便来见这位堂兄。
方才早朝结束,崔硅换下朝服,另着一身素色衣衫。
崔家儿郎,果真是十分俊俏,容光朗朗。
崔清芜命人奉上清茶。
崔硅不觉感慨,自家这个堂妹,什么事情都是十分出挑。
便是那奉茶之事,那也是举止优雅,这般优雅,崔家决计也是挑不出第二个人出来了。
崔硅屏退下人,崔清芜垂头冷笑。
那一双眸子,更流转了幽幽冷锐光华。
“小妹可是有什么事情做得不是,让兄长如临大敌。竟似,不能让别人听见。”
崔硅却也是单刀直入,爽爽快快的说道:“今日朝会,议及摄政王的婚事,此事已经是定下来。”
没什么话比这样子的结论更让崔清芜难受了。
纵然是早就知晓,可此事若当真定下,崔清芜却也是仍然心痛如绞。
昨日的痛快、愉悦之意,却也是顿时荡然无存。
她想要故作镇定,却也是居然无法做到。
崔清芜不觉低声细语:“摄政王是国家栋梁,便是他的婚事,更是中辰一桩大事。他娶王珠?一个大夏公主,残花败柳,早已经嫁过人了,名声也是不好。”
她心情激动,不觉越说越快:“闹到不怕传出去,别的人知晓了,有辱国体?我中辰岂能容忍这种不尊礼数之事?大堂兄你难道能容此等污秽?”
此时此刻,崔清芜居然是跌跌撞撞的站起来:“难道整个朝廷反对,摄政王居然也是一意孤行。他为了一个女人,居然是昏聩到了如此地步?简直是,是岂有此理!”
崔清芜一时过于激动,不觉捂住了胸口,连连喘气。
崔硅竟不露什么讶然之色,反而淡淡说道:“整个朝堂,也是无人反对,我更没有站出来,说只字片语。”
崔清芜冷笑:“兄长是世家子,岂容如此污秽?”
崔硅不动声色:“我也是会懂得变通的。更何况,崔家也是不需要以直求名,刻意摆弄什么忠直。”
他瞧着崔清芜:“反对的,其实只有陛下一个人。可摄政王却说,这是他的家事,他要什么女人,何须外人言语?他反问陛下,以后陛下在宫中宠爱一个女人,可是要朝堂议论一番。最后,陛下却也是从了。”
崔清芜无声无息。
崔硅继续说道:“如今婚期已定,不过摄政王要命人去大夏下聘。而大夏,自然也是会命人送亲。无论如何,礼数却也是应当周全。”
崔清芜失魂落魄的坐下来,却也是不觉嗤笑讽刺:“摄政王不是最不讲究什么虚伪的礼数?他爱慕太后时候,可曾想到所谓的礼数一分一毫。如今,如今倒居然惺惺作态起来!我瞧,我瞧倒并不是什么真心爱慕,而是做戏给别人瞧。不错,不错,今日陛下不就打脸了?不过借着王珠做筏子落陛下的面子!”
越说,崔清芜越发觉得自己猜测是正确的。
怎么端木紫麟就这么讲究了?
她无不嫉恨的想,真爱的话宠就宠了,何必还惺惺作态,做面子给别人瞧?
简直是,是虚伪透顶!
崔硅目光之中,微微有些怜悯:“阿芜,你清醒一些,却又何必自欺欺人了?难道,你还能骗自己一辈子?”
崔清芜触及崔硅的目光,内心却也是在嘶吼,他懂什么?他根本什么都不知道!
她蓦然尖酸说道:“想来我在大堂兄眼里,便是攀龙附凤,不知轻重,如今还不能成功,一门心思争风吃醋的女人。大堂兄翩翩君子,何必来跟我这样子的浅薄庸俗女子说话?”
崔硅叹了口气:“女孩子的心思,我还是懂一些,说什么攀龙附凤,你只是喜欢摄政王,罢了。这又何苦、何必?阿芜,你是如今崔家女儿之中最出色的,我并不愿意你生生毁了自己。”
崔清芜蓦然连连冷笑,一双眸子却也是顿时不觉平添了几许的尖酸:“果然是个好兄长。果然是,我们崔家难得开通的人。崔硅,你那嫡出的亲妹妹遇人不淑,如今在你安排之下嫁了个小官。崔家别的男人,可是没你这份大方。只不过我听说,原本大房的二小姐在东海和那林家的公子两情相悦了。却因为那林墨初是青楼出身,她自然只能舍弃心上人。据说我那位清河姐姐,当初从东海回来时候,是一路哭着回来。不是为了海家的那位死去的丈夫,却是为了活着的林墨初。不知道,你这样子伤了亲妹妹的心,可是有后悔过?”
她无需别人的怜悯,更不需要崔硅。
既然崔硅如此的自以为是,她干脆也是句句去点崔硅的痛处,好让这个令人厌恶的崔家君子离去。
崔清芜娇躯颤抖,朱唇也是轻颤,一双眸子之中,却也是顿时流转了几许的恶毒了。
崔硅蓦然死死的捏住了手中的茶盏,他面色变幻,忽而缓缓说道:“别的人,也许很难想想,当我知晓林墨初那等下贱出身时候,我内心之中是何等的恶心和厌恶。我瞧着清河一路默默流泪,随着我回去,却一点儿都没心软。就算是现在,我仍然不觉得自己有错,仍然不觉看轻林墨初有什么不对。可纵然是如此理所应当事情——”
他眸色微微痛楚:“纵然如此,事后我也想过,是否做错了。是否因为门户之见,坏了一门好姻缘?是否我为了顾全自己脸面,损了亲妹妹的幸福。我很仔细的想,想了很多遍。”
说到了这儿,崔硅抬起头来,一双眸子坚定:“可是无论回想假设多少次,我确确实实,一点儿都没有做错。抛开林墨初的出身,他也是个危险之极的人,他贪图权势,善于作伪。纵然我松可口,也不会让我的妹妹有什么好结果。”
崔硅也缓缓站起身:“对于那些危险的男人,聪明的女人应当避开他们,就算这些男人危险又迷人,也不是做丈夫的上上之选。阿芜,你如此聪慧,就应当远远的避开摄政王,一辈子不要去想他,更是不要去见他。就好似清河一样,嫁给合适的男人,从前的一切也都会像是一场梦忘记的。”
崔清芜垂下头,一双眸光涟涟生辉,流转了几许的淡淡凉意。
她可不是崔清河,崔清河是个蠢货,平淡庸俗的日子正适合她这样子的蠢女人。
崔清河那些手腕,还不如自己一根手指头。
崔硅居然拿崔清河做比喻,可是实实在在的羞辱自己。
更何况,林墨初那样子的人,怎么配跟端木紫麟相比呢?
崔硅离开了房间,他没有走多远,就听到了房间里面传来一阵子清脆摔东西的声音。
可见崔清芜是气得发疯了,疯狂去砸自己房间里的东西出气。
崔硅目光流转,对崔清芜却不觉一阵子的失望。
他只觉得这个堂妹,是十分的聪慧伶俐。
正因为如此,崔硅也想劝说,这个聪明的女郎懂得悬崖勒马。
这是他最后一次劝慰,结果自然是让崔硅失望透顶。
有那么一些人,一生一世,便是绝不能救。
转眼间,便是到了中辰宫中的玉兰节。
崔清芜想了想,换上了一身素净的衣衫,挑了一枚白玉的发钗别了。
她略略在面颊之上抹了点粉儿,原本苍白的面颊,此刻更是越发流转了几许的楚楚可怜。
自己既然是受伤了,也是不必太刚强,这所谓的病美人,也得有那几分病美人的样子。
崔清芜瞧着镜中的自己,却也是顿时不觉冉冉一笑。
镜中的女郎身姿窈窕,十分可人,宛如一朵白牡丹,孱弱而尊贵。
她上了马车,进宫。
今日中辰的皇宫之中,也是贵女云集。
轩辕无尘近来选秀,挑选各国的佳丽充盈后宫,瞧着竟然还似比平时热闹几分。
崔清芜目光流转,未见到王珠,想来这位姑娘未至。
她自顾自的,去和相熟的姑娘说话。
崔家,是中辰高门。
不是显贵,而是高门。
若在中辰有权有势,也配叫一句显贵。
可说到高门,这就是需要底蕴,更需要岁月的沉淀。
如此良好的家风,加之丰厚的物资,以及浓郁的文化氛围,才能栽培出优秀而优雅的世家儿郎。
似中辰的高门,能与崔家相当的,另有四家。
统共是唐、崔、朱、白、刘五姓。
遥想当初,这五家子均不约而同选择了中辰的博云郡定居。只因为博云郡不但气候温润,文化氛围浓厚,交通也是十分便利。
也因为住得极近,故而相互之间,也是多有联姻。
故而中辰高门,也以博云五姓来代称。
论起来,一多半都是姻亲关系。
直到百年之前,五姓子均举家迁入了中辰的京城明都。
据说,博云五姓的迁入,方才给明都带来了风雅与沉淀,方才缔造了明都的盛世荣华。
崔清芜居然也是与这五姓贵女十分相熟,她冉冉含笑,举止却也是无可挑剔。
这博云五姓之中,入朝为官者,可谓也是不计其数。
正因为这样子,方才枝繁叶茂,根深蒂固。
这样子的贵族根系,可是绝不能动摇的。
而这些博云贵女,个个也是自有风姿,颇有才艺。
不过以崔清芜的才华容貌出身,其余诸女她并不如何放在心上。
唯独那唐家的姑娘唐玉陵,这两年来风头正盛,竟似有隐隐压制了自己一头的样儿。
当然,也有崔清芜一心图嫁给端木紫麟,无心经营盛名的关系。
饶是如此,崔清芜内心之中,却也是不觉仍隐隐有些不悦。
她眸光向唐玉陵望过去,对方年纪尚幼,却姿容大方。
这个唐家的嫡出女儿,也许容颜并非十分美艳,却也是给人一种十分亲切的感觉。
正因为如此,与她真心交好的女郎也是不少。
和唐玉陵最亲近的一个女孩子叫刘鹿,此女年纪尚幼,不过十三四岁,却居然出落得十分秀丽美貌。
若论容貌,刘鹿更胜唐玉陵一筹。
刘鹿瞧见崔清芜,不觉十分欢喜,赶紧凑过来,和崔清芜说话。
崔清芜也微微一笑。
五姓均是通家之好,至于刘家,那刘家的嫡出公子刘柘特别与崔清河亲好。
崔清河虽然一心痴狂端木紫麟,不过也并不介意一些出色的男子围绕在她身边,玩弄若有若无的暧昧。这样子一来,身价方才能捧起来。这也是她们这些贵族女郎一些心知肚明的小手段。
刘柘自然也是有几分本事,否则崔清河理都懒得理会他。
刘柘虽然没有端木紫麟的邪魅风流,可他温柔如水,如白玉一般无暇,也如玉石一样温柔。这样子的男子,虽然不能作为主菜,可是也是别有一番风味。
崔清芜琢磨,自己要不要问一问刘柘。
而她这问话,既要显得亲切,又要显得矜持。既要给人希望,也不能让人捉住把柄。
怎么琢磨词汇,这原本也是崔清芜最精通的。
她在端木紫麟面前失了的自尊,从是要从别人身上找回来。
可是,还未等崔清芜问出口,刘鹿也是开了口。
“只怕再过几日,崔姐姐便是能喝大哥喜酒了。”
崔清芜蓦然一僵,竟似被人狠狠打了一巴掌。
她不觉勉强笑笑:“竟似这般突然,我竟然是一点儿都不知晓。却不知,不知是哪家的姑娘?”
触及刘鹿有几分惊讶的眼神,崔清芜顿时飞快掩饰:“我,我没听说过。刘家阿兄这两年在外做官,虽离明都也是不远,却总没机会如从前一般喝酒吟诗。难怪,竟然没机会知晓这个。”
刘鹿面露歉然:“我原本不知晓崔姐姐竟然是不知晓。我还以为,凌姑娘是你师妹,又与你朝夕相处,必定早将此事说和你听。”
凌姑娘?凌雪梅?崔清芜面上带着笑,却不觉悄然死死的捏紧了手掌。
“大哥与她相好,每次回京,便与他相回。我母亲也瞧过凌姑娘几次,说她性子虽然倨傲一些,品行却也是不错。而且,还是你家大堂兄崔硅做媒。崔姐姐,你家那位漂亮的大堂兄,没有和你说吗?”
刘鹿眨眨眼睛,一双眸子之中尽数都是好奇之色。
崔清芜面颊之上流转几许黯然:“也许是因为我总是陪着太后,故而也是与人渐渐生分了。”
刘鹿性子十分单纯,看着崔清芜的眸子之中,更不觉充满了同情。
两人在这边说闲话儿。
唐玉陵轻轻的磕着瓜子,抬抬头,瞧见那蒙慧轻盈的过来了。
蒙慧是蒙老将军的孙女,更是宛如众星捧月一般存在。
那小姑娘瓜子脸,大眼睛,眼珠子黑漆漆的,好似黑水银一样。
中辰实施科举已久,不过军中从前还是并无武举,是摄政王端木紫麟上台之后方才开辟。
若武人想要做官,投身军旅,并且从小兵做起。但凡有军功,由着长官上报朝廷,然后得以升官。
正因为如此,中辰武将之中派系林立。若要出头,依附投靠,也是必不可少。
蒙元老将军一路行来,在军中自然更是有那举足轻重的地位。
李家也素来与蒙家交好,从前蒙家长子蒙烈和如今李国丈合称军中双壁。
只不过蒙烈年纪轻轻,却英年早逝,只留下一子一女。
这孙女儿蒙慧更是蒙家的宝贝疙瘩。
唐玉陵跟谁都要好,瞧见了和那些武将之女厮混在一道的蒙慧之后,却也是顿时不觉流转了几分的不悦之色。
实则不单单是唐玉陵,这么多年来,博望郡女和中辰武将之女素来也是不合。
更何况,如今唐玉陵和蒙慧有一桩事情相互争执,争论不休。
唐玉陵眸光流转,却瞧见那些后宫女眷纷纷而来。
好似梅妃、月妃等宫中老人,自然是无需介绍。
这些中辰贵女,不觉纷纷打量那些新入宫的美人儿们。
这些个美人儿,虽然方才入宫,有些却也是精神不济。
据说是方才入宫时候,被九公主给打的?这倒是有些匪夷所思起来了。
只因为委实难以置信。
有人耳闻了此事,顿时不觉向着崔清芜问话。
崔清芜只轻笑,摇摇头,不置可否的样儿。
瞧她模样,分明也是受了那天大的委屈,却不肯说罢了。
也对,淑女口中不吐恶言,可崔清芜眉宇有那么一缕淡淡的轻愁。
任谁瞧了,都能知晓,崔清芜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莫非那九公主,当真是个恶女?
刘鹿不觉愤愤不平:“若是崔姐姐受了委屈,但说无妨。九公主无论怎么样,都应当要讲道理的。又怎么可以,随意伤人呢?崔姐姐这样子娇滴滴的一个人儿,花朵儿一般的人物,又岂能受这般委屈?”
崔清芜避重就轻:“也是我言语不是,得罪了九公主。”
却并没有说,自己去咒端木紫麟去死的事情。
刘鹿顿时不平:“便是,便是言语得罪,给她赔罪就是了,何须动什么手呢?这好好的女儿家,对人动什么拳脚?”
崔清芜轻轻的叹了口气:“可别这样子说。听说摄政王已经决意娶九公主了。这份情意,旁人难比。我算什么,何苦让家里人为难。”
刘鹿十分感慨:“摄政王雄才伟略,姿容出挑,大哥也与之结交。怎么他这样子伟岸的男儿,会娶这样子蛮不讲理的姑娘呢?”
崔清芜知晓,便是刘鹿的兄长刘拓,也是对端木紫麟佩服之极。
不但如此,许多五姓子中的青年,也是与刘拓同样的想法。
而他们那些长辈,嘴里说着礼数不可违,可是实际上,却也是对自己子侄结交端木紫麟的举动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说到底,还是认可端木紫麟的能力。
崔清芜忽而内心生出涌起了一股子的骄傲。
这就是自己所爱的那个男人!
他是如此的出色,虽素有狂名,可是却靠着实力折服别人。
越爱端木紫麟,她就越恨王珠。
唐玉陵向前,她真心喜爱刘鹿的质朴。
可既喜爱刘鹿的质朴,又害怕刘鹿被她单纯所累。
怕刘鹿言语有失,更怕刘鹿得罪摄政王。
唐玉陵不觉轻轻拉住了刘鹿的袖子,眉宇间不觉流露几分沉凝之色。
“阿鹿,摄政王说了,此乃家事,这也是有那么几分道理的,咱们又何必多议别人的家事。”
刘鹿知晓唐玉陵是有些生气了,可是唐玉陵为何会生气,刘鹿也并不知晓。
唐玉陵内心之中,更是不觉流转了几乎狐疑之色。
刘鹿是单纯的性儿,也懂得不多,可是莫非崔清芜不懂?
既然如此,崔清芜莫不是故意的?
眼见刘鹿单纯,刻意将刘鹿做筏子?
唐玉陵心忖,崔清芜虽然是有那等好名声,可是却也是未必便是个好人儿。
崔清芜却不觉垂头,她一双眸子流转,潋滟生辉,忽而流转了几许的痛楚之色:“有什么好计较的,只不过以后弹琴,总有瑕疵,此生都是不能弹琴了。”
刘鹿不觉大惊,面颊之上,惊色不觉更浓:“崔姐姐,你竟然不能弹琴了?”
崔清芜面颊之上,顿时也是不觉流转了那么几许的恍惚之态了。
便是唐玉陵,也不觉心惊。
唐玉陵原本有些猜疑之意,却也是不觉迟疑。
崔清芜也许并非刻意算计,只不过是受了王珠的刺激,故而也是言语不顺。
如今王珠攀附上了摄政王了。
若崔清芜计较,不但讨不回一个公道,只恐反而会连累家族。
眼见周围的贵女面颊之上流转出了同情之意,崔清芜自然是得计。
她略动了动,假意动作迟缓了几许。
如此一来,却也是招惹了更多的同情。
这位九公主,行事未免太出格了些。
崔清芜姿容十分清雅,性子也十分温顺,便是装出来的,那也是决不至于做出什么格外出格之事。
“当真不知九公主,是因为什么缘故,居然是被摄政王瞧中了?”
有人如此低语,正是方才刘鹿的言语。
只不过,如今这般言语的也并不仅仅是刘鹿。
这样子议论的人,却也是渐渐多了起来了。
唐玉陵反而不觉皱起秀眉,隐隐觉得有些不妥。
转念一想,至少中辰向来没有因言语获罪的人。
这些贵族女郎,说些个闲话儿,似乎也是不算什么了。
唐玉陵不觉叹了口气:“各人自有各人的缘法,却也是不必如何议论。”
她这样子一说,那些女郎却也是不觉顿时觉得没趣儿。
无论王珠是什么样子的人,她都是端木紫麟挑中的人。
任是如何议论,心底平白有些酸意。
崔清芜一咬唇瓣:“摄政王素来也不在乎虚名,也未曾娶妻。却也是没想到,如今身边居然是要添了女人。这虽然是有些奇怪,可是谁让摄政王瞧中了九公主了呢。这也是九公主的福气。”
她垂下头,乌黑的睫毛轻轻的颤抖。
崔清芜一双漆黑的眸子流转了几许的盈盈的光彩,忽而却也是冉冉一笑。
这些日子,她悄然让梅妃费些了金银,买通了那些个宫中的宫婢。
却也是私下都是散发谣言,均是说,端木紫麟刻意抬举个不堪的女子,不过是落太后娘娘面子。
只因为这些年来,摄政王受了太后无数闲气,却已经忍无可忍。
故而特意挑个最不堪的女子来宠,不就是为了让太后面子上十分难看?
还刻意招摇,故意和陛下作对,拿着王珠来落轩辕无尘的脸。
这些中辰的贵女,自然也是听说了。
虽然听说了,却也是未必相信,内心之中仍然是将信将疑。
正因为如此,崔清芜方才拿自己的手臂说事儿了。
她这样子一说,越发衬托王珠的不堪。
既然是如此,也是显得那流言居然是真的。
如今这些贵女,一个个的,容色十分的古怪。崔清河知晓,她们的内心之中,必定也是在盘算这么些个事儿。
这样子的话儿,这些女郎又如何能说得出口?
可是心里,必定是会这样子想了。
崔清芜的内心之中,却也是顿时禁不住想要冷笑。
这些贵族女郎,自然是矫揉造作,明面之上,却也是要贤淑大方,这些话儿也是自然都是说不出口。
可是崔清芜不觉相信,今日之后,这个关于王珠的传言,一定是会真正的传遍了整个京城,成为了这京中一道恒定不破的真理。
正在此刻,一道略略有些尖锐的嗓音却也是响起:“那个王珠,算什么东西,不过是摄政王刻意为之,用来气太后罢了。”
孟淑君这样子走了过来,如今她已经封了淑嫔,有了分位。
可饶是如此,孟淑君内心之中的怨恨之意,却也是绝难消除。
这些别人纵然心中所想,却绝不敢宣之于口的言语,却也是让孟淑君轻轻松松的便是说了出来了。
今日她衣衫华贵,浓妆艳抹,却也是仍然是掩不住肌肤几许苍白。
而孟淑君一双眸子之中,更是不觉流转了森森的恨意了。
上次自己腿骨被折断,如今还要夹着玉片,动一动都十分痛楚。
可再如何疼痛,她们这些新入宫的后宫嫔妃也是绝不敢不来这儿。
还不是因为,想要趁机得到陛下欢心,得到端木紫麟的恩宠。
孟淑君的舞姿十分婀娜优雅,如今腿骨被生生的折断了,心中却也是怨毒更深了些个。
故而她不依不饶,绝不肯轻易和王珠干休了去。
在场这些中辰贵女眼见孟淑君过来,言语不逊,咄咄逼人,也不觉悄然皱眉。
一时之间,却也无人应答。
“摄政王口口声声,对陛下言语,说什么他之姻缘,乃是家事,无关陛下,无关朝廷。这些事儿,可不就是说和太后听的?太后不能逾越礼数,和摄政王相好。摄政王心里面,何尝,何尝不是有这些个掏心窝子的话儿,要跟太后说一说。区区一个王珠,摄政王都是能捧成心肝。既然是如此,只需要太后点点头,什么朝廷礼数,什么陛下反对,那都不算什么。”
一番话,说得众女内心竟也不觉信了。
孟淑君的话,可谓是合情合理。
甚至连始作俑者崔清芜,一时也是听得轻轻发怔。
她内心忽而有一缕古怪的念头,莫非端木紫麟当真是为了气李如拂而接近王珠不成?
旋即,崔清芜的手掌不觉缓缓的捏成了拳头了。
她内心阵阵的恼恨。
不对,端木紫麟是喜欢王珠的。
她虽绝不想承认这个事实,可是却绝不想自欺欺人。
说不定,端木紫麟两个都喜欢?
崔清芜的心里面跟吃了黄连一般的苦。
孟淑君不觉咬牙切齿的说道:“王珠,不过是摄政王的一枚棋子,宠得好似上了天,还不是将她推到了风口浪尖儿。一旦松了手,顿时粉身碎骨。可是,摄政王却绝没有替九公主考虑。这一定一定,不是真爱。”
虽无人附和,孟淑君却自顾自的说道。
那有几分尖锐的嗓音在风中回荡,却也是不觉让人生出了一股子认同之意。
崔清芜冷眼旁观,心中一阵子的快意。
她缓缓的抚摸自己的手臂,似也还能察觉到那其中一股子的断骨之痛。
这样子的痛楚,提醒了崔清芜,她究竟是如何受伤了。
自己所受的伤,以后一定是会千倍万倍,还给王珠这个女人。
包括自己内心之中那一缕怨憎之意,纠纠缠缠,绝不罢休的。
正自此刻,一名宫婢前来回禀,耳语几句。
孟淑君竟然不觉一怔,随即却也是冉冉一笑:“这位大名鼎鼎的大夏九公主,今日也是入宫了。诸位可是要瞧瞧,她究竟是什么货色。”
蒙慧抓起了瓜子,清清脆脆的磕了一颗。
对于这些女人争风吃醋的事情,蒙慧原本并不如何在乎的。
可是如今,不但其他的女子好奇王珠,便算是蒙慧,那也是顿时不觉升起了一缕好奇之意。
也不知晓,传说之中的大夏九公主,究竟是什么样儿。
众目睽睽之下,王珠踏入了这众女云集的花园之中。
她广衣长袖,袖口十分宽阔,而两边的袖儿上各自用银线绣了两团白琼花。
伴随王珠走动,尊贵的紫色衣衫轻盈的流转,仿佛袖儿上的白琼花也是冉冉绽放。
这个大夏的九公主,既不妖媚,也不小家子气,那举手投足之间,却流落出落落大方。
她英烈的艳冶和沉润的冷静勾勒到了恰到好处,糅合成属于这位大夏九公主特殊的风韵。
竟然是个艳光四射的美人儿!
而那样子的艳,却也是和所谓的艳俗没有丝毫的关系,反而是一种宛如朝阳,十分逼人的艳色。
唯一稍显不足的,却是王珠眉宇之间略冷的目光。
这样子的女子,摄政王只将她当成棋子?
这个女子,只是李如拂的代替品?
她从头到脚,却也是没一点和李如拂相似的地方。
便是唐玉陵,也是瞧得微微有些惊讶。
她原本也不掺和这事儿,只是听到那些流言,瞧到了崔清芜的暗示,又见孟淑君的控诉与分析。
于是那脑海之中,却也是不觉勾勒出了一个十分媚俗不堪的形象。
岂料这个大夏的九公主,竟然是如此出挑的形象。
那张面颊十分美艳,那种美也许比不上凌雪梅那等非凡俗的美丽,却也是有着别的女子绝对没有没有的勃勃生机。
让人一见,便是不觉让人联想到了东海的海风,海水的气息。
唐玉陵不觉左顾右盼,瞧着周围认识的贵女。
这些贵女反应,都是和唐玉陵差不多。
而唐玉陵再瞧上了蒙慧,蒙慧面上也是不觉有些讶然。
孟淑君眸光怨毒。
而一旁的崔清芜,却也是身躯轻轻发抖。
她忽而发觉自己弄错了一桩事情,贬低王珠没什么,可是策略却用得不对。
其实这些中辰贵女见惯各色佳丽,连凌雪梅那样子的绝色都见过,断然不会轻易被谁风采所掠。
平日里她们见到了王珠,至多也是觉得王珠风姿有些特别罢了。
可是正因为她之前用计,将王珠贬低到了尘埃,反而造成了所谓的惊艳的效果。
崔清芜恼恨,是自己失策了。
不过王珠既然是来了,那便让自己帮王珠当众出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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