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了门,云容直接就躺到了床上,两手支着后脑勺闭了眼,想睡,却是怎么也睡不着,睁开眼盯着床顶发了会儿呆,忽地从床上坐了起来,视线不经意地一瞥,瞥到了自己的脚踝,夏天才刚刚过去,偶尔还挺热,她足不出户,又受不了里三层外三层的古装,所以自己做了几套碎花连衣裙,既舒服又透气。坐起来的动作使得裙摆微微往上提了提,轻易地就看到了脚踝上的那道伤口。
养了这么多天,伤口已经淡了很多,但是依稀可以看到痕迹。
她最怕的就是爬行动物,每次看到整个人就跟被水泥裹住了一般僵硬,吓得大哭。那对她来说绝对是不愿回想的阴影。
所以,自从脱险后,她就刻意地不愿去回顾那件事。
“说起来,当时如果不是云士忠即使赶到,我肯定哭晕过去,必死无疑了。”
云容摸了摸自己的伤口,恍惚间想起云士忠帮她将毒血吸出来的情形。
那个时候她都惊呆了,这个人怎么这么做?她明明不是什么重要的人,他为什么要甘冒着也中毒的风险帮她吸毒?
为了完成长辈们的交代,将她带回去?
云容皱了皱眉,云士忠在她看来不是个这么热心的人,犯不着为了她做到这样的程度。而就算长辈们交代了让他把她带回去,但这府上除了她母亲,每个人都当她是扫把星,恨不得她早点死掉。所以就算她真的中毒死了,那些长辈们也不至于责怪云士忠吧?
不管怎么想,云容都想不通那个所谓的六哥到底是为什么会那么做。
然而,不知是不是他在她最绝望无助的时候拉了她一把的缘故,从那以后,云容总不自觉地会想起当时他帮她将毒血吸出的情形。
仔细想想,那个云士忠并不像其他云家人那样的讨厌。
想到这里,云容勾唇笑了笑,嘀咕道:“不知道最后嫁给她的是那个文小姐还是什么柳小姐。不管是谁,只能说,挺运气的。”
云宅西面的意仁居是大老爷云家昌和正式尚敏居住的院落,但云家昌这几年常年在外任地方官,所以一向是尚敏自己在住。
苏州城里的金牌媒婆钱媒婆为着云士忠的婚事前来拜访。
“什么?婚事暂放?”
钱媒婆有些吃惊地从椅子上立刻站了起来:“大夫人,这是为什么?之前不是都谈得好好的吗,会认真考虑考虑。怎么考虑来考虑去就考虑出这么个结果来了?”
尚敏笑了笑,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没办法。士忠在我这四个儿子中从来是主意最定的,从懂事起,他的很多事情,我这个做娘的都未必能干涉得了。我心里虽有心替他张罗,也劝了了好些天,这孩子就是不要。唉。他这人,一旦有了决定,十头牛都拉不回。所以,也只好先依着他了。”
“这怎么能行呢?”钱媒婆很激动:“大夫人,恕我直言,自古以来,这男婚女嫁,从来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咱们这六公子也快二十了吧?别人家的儿子到这个年纪,孩子都会满地跑了。这六公子可不能再耽搁了!大夫人你是他的母亲,孩子不上心,你这做母亲的怎么能不上心?这时候了,他就算不想成家,你也得命令他成家才是。否则,好姑娘都跑了,以后想成家都未必能找到像文慧小姐这么好的了!”
“……你说的是没错。”
尚敏微微皱着眉头,对于钱媒婆的话她是很认同的,关键,一想到云士忠那么斩钉截铁的态度,她就觉得头疼。
她性子优柔寡断,也不擅长命令人,很多时候她虽然心里想怎样,可一旦碰到立场坚定的人与她持相左看法,她就应付不了了,最终结果势必就是自己选择退让。
云士忠又是主意最正的,就是云家昌在,也未必能左右得了他,更何况她?
“大夫人,真不是我夸。我做媒婆大半辈子了,就没有一对不成的。当然了,他们当众难免有一些磕磕绊绊的,但大多数都过得很幸福啊。这证明我做媒的眼光和本事还是很好的。你们云家在咱们江南这一带的名气那是数一数二的啊,书香门第,几位老爷又都在朝为官,绝对的一流家世,加上六公子又是那样的人品,你说,你们这样的条件,我可能找个不好的来对你们吗?”
尚敏忙笑道:“我知道。这文慧小姐我也听说了不少她的情况,也曾机缘巧合见过一面,确实是个很出众的世家千金。和我们士忠也是很相配的。”
“可不是。”钱媒婆笑嘻嘻地说道:“说起来,那赵媒婆介绍的那位柳家小姐自然也是很出色的,也是我们江南一带公认的美人。不过话说回来,也不是我打压同行。那柳小姐好是好,就是太招摇了些。名字里虽带个静字,那实际的性子我却担心静不下来的。怕是很难胜任六公子贤内助这样的担子。”
尚敏笑道:“钱媒婆,最近也确实辛苦你张罗奔跑了。但是,我们士忠……这样,也不能让你白辛苦。我已经吩咐帐房给你备了些辛苦费。当作是我们的谢意。”
听到她这个话头,钱媒婆的脸色微僵:“大夫人,你这意思,真是不打算给六公子张罗这婚事了?”
“日后若是士忠有意向了,做好成家准备了,可能就要麻烦钱媒婆了。”
她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钱媒婆也是听明白了,想再劝,看她那副拿不了主意的面向,也觉得劝了无趣。只好干笑了两声,客套地回了两句。又坐着喝了两口茶,就兴致缺缺地走了。
钱媒婆走了没多久,另一个替柳家张罗的赵媒婆也来了。
尚敏耐着性子将对钱媒婆说的话对赵媒婆又说了一通,赵媒婆也是劝了几回,见劝了没结果,同样意兴阑珊地走了。
应付走了两个媒婆,尚敏揉了揉太阳穴,微微蹙着眉头,轻叹了口气。
贴身丫鬟雅晴看了她一眼,劝道:“夫人,这是在为六公子的婚事头疼吧?”
“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