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州。
云宅后院的一座小阁楼里，一道婉转细吟的女声随着丝弦声此起彼伏着，绕梁而响。
孙姨娘站在小台子上，一边眉眼飞舞地唱着调子，一边打着手势显着身段，下面，柳姨娘、丽姨娘和孟姨娘三人围着桌子坐着，欣赏着孙姨娘唱戏，嘴里嗑着瓜子，看到好的地方，忍不住拍手叫好。
“……夫妻双双把家归。”
将最后一句唱完，孙姨娘便收了声，动作也定在了那里。
其他三位姨娘见了，纷纷拍手叫好。
孙姨娘笑了笑，走下台来，顺手接过丫鬟递过来的帕子，甩着帕子给自己扇风，嘴里感叹道：“不行了不行了。自从进了府里来，就懒下来了，这唱戏的功夫也不行了。这才多少会儿，就累得我够呛。也没唱好。”
“这还没唱好啊？”柳姨娘淡笑着问道。
丽姨娘笑着接话道：“这人唱得再不好，也比外面那些唱的好多了。不愧是当年名震江南的红角儿！”
孙姨娘听着，眉眼间颇为得意，嘴上却说道：“你们可别再说了，再说我都要找个地洞钻进去了。”
“假谦虚。”
丽姨娘立刻不留情地戳穿了孙姨娘的话。
孙姨娘笑笑，倒不否认。
大家平日里就常凑在一处消遣，这么多年了，关系早已熟稔非常，谁是什么样，彼此心里清楚得很，也懒得装样子。
接过丫鬟递过来的茶喝了口，孙姨娘扫了众人一眼：“这阵子府里实在太安静了些，闷得慌。”
“是闷了些。”安静了许久的孟姨娘开口了，说道：“多半是九小姐不在府里的缘故。”
“还真是！”孙姨娘激动地接口，说道：“之前还不觉得，我这几天就觉得不大对劲，仔细想想，是了，就是因着那九丫头不在。才会这么安静的。”
“是啊。她若是在，这府里三天两头就得有事发生，才是真的热闹。”柳姨娘笑着说道。
孟姨娘思索着，说道：“算起来，她这去京都去了快三四个月了吧？”
“差不多吧。”
柳姨娘淡淡地说道：“来回路上就要花将近两三个月的工夫……不过话说回来，也没什么好意外的。”
“嗯。”丽姨娘点了点头，说道：“那宝夫人看起来是真的喜欢她，总找着机会让她去京都小住。说是小住，却也是不短呢。”
“是啊。也不知道那丫头积了什么德，原先爹不疼没娘爱的，忽然多了永宁侯夫妇这么一对义父母做靠山。在府里的境遇都跟着变了。”孙姨娘口气酸酸地说道。
“也怪不得人宝夫人对她那么另眼相待。云容这小丫头还真是有些本事。”柳姨娘接话道：“就光看她这几年做的事情，就够让人吃惊的了。换做别的女子，谁能做到她那样呢？”
“可不是。现在啊，老太太对她的态度都不一样了呢。”孙姨娘忽然压地了声音，笑道：“现在最怄火的莫过于三夫人了。”
“那是自然。原本任由自己掌控的小丫头一点点不受控制，甚至于要骑到自己头上来了，换谁谁都受不了？”丽姨娘冷笑着接话道。
几人互相看了眼，不约而同地就笑了出来。
“姨娘们在做什么呢？”
就在这时，门外忽然传进来一个脆生生的声音。
几人面色一顿。
而后，就看到十小姐云清清大喇喇地从外面走了进来。
七年的时间，当年那个稚嫩的小丫鬟如今已经十四岁，模样也长开了，穿着件翠绿色的裙裳。面若银盘，眸若星辰，小巧的鼻子粉嫩的唇，瞧着虽不如其他几位姐姐那般美得特别惊艳，却也是个标致的美人，尤其是眉眼弯弯笑着的模样，看着煞是讨喜可爱。
前几位小姐早在几年前就纷纷出嫁，如今留在府里的就只有云锦熙、云锦俏、云清清、何婉和云容五个姑娘，其他再小些的，都是孙辈的了。
“哎哟，这不是十小姐吗？什么风把你吹到我们这儿来了？”
孙姨娘率先站了起来，迎了上去。
云清清笑道：“我就是闲着无聊，在府里闲逛，听到了孙姨娘你唱戏的声音，没想很快就没了。所以就上来看看。”
“呵呵。我就是唱了一小段给大家打发打发时间。许久没练基本功也没开嗓，都不敢多唱。”
“可是还是很好听啊。”云清清笑容灿烂地称赞道。
“呵呵。十小姐嘴巴真是一如既往的甜，这话说得我真是很受用呢。”
孙姨娘说着，将云清清拉过去坐下。
云清清倒是不客气，看到桌上一把瓜子，就抓过去嗑着。
“对了，你们刚才在聊什么那么开心呢？”
众人听到云清清的话，互相对视了一眼。
柳姨娘笑着答道：“也没什么，我们在说九小姐呢。”
“九姐姐？她怎么了？”
“这不是九小姐已经出门好些日子了吗，还没回来，我们便觉得宝夫人素来喜爱她，定然是留她多住了些日子。”孟姨娘笑着说道。
云清清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是啊。九姐姐出门真的好久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我好想她啊。”
孙姨娘笑道：“说起来十小姐是真的很喜欢九小姐啊。几年前，府里大多数人都对九小姐避之不及，众姐妹中，也就表小姐和你喜欢跟九小姐待在一处。”
云清清道：“是吗？不过我看九姐姐并不是很喜欢我的样子。”
孙姨娘一愣，而后笑着道：“这也未必。这九小姐性子古怪，不爱跟人亲近。对所有人也都是不冷不热的。”
云清清眼前一亮：“说起来，这点倒是跟六哥哥一模一样呢！”
“六公子？”
丽姨娘扑哧一声笑了：“这哪里能一样呢？六公子跟九小姐的性子可不是一路的。”
“嗯？怎么说？”
云清清不解地皱起了眉头。
丽姨娘说道：“六公子看着对人不冷不热的，可骨子里是暖的。但是九小姐就不一样了。”
“不一样？难道九姐姐的骨子里是冷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