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玉欣看着云家景拂袖而去，脸色沉重。

杜鹃在一旁替她不平道：“夫人，老爷这话说得未免有些过了。那九小姐自小就是放在夫人你身边养，老爷就不曾过问过一句。如今九小姐不听话，就都成夫人你的过错了。”

刘玉欣道：“就是因为自小就放在我身边养，所以他才怪到我头上。”

“那四小姐，七小姐和八小姐不也是夫人你一手带大的，怎么就不似九小姐这样？”杜鹃面露刻薄：“可见不是夫人教得不好。实在是人的品性天生的，不管怎么教都难改。”

“……”

这回，刘玉欣倒是没说话了，眼神里有讽意，那沉默的样子就好像是在默认杜鹃所说的话一样。

*

钱姨娘一听说云容挨了打，哀哀求了好半天，总算求得刘玉欣点头应允，赶过来看云容。

待看到云容身上的伤，话还没说，眼泪就先掉了下来。

云容一贯最见不得人掉眼泪，偏偏她碰到的这个生母就是个泪人儿，动不动就要掉眼泪，简直就要比过《红楼梦》里的林黛玉了。

“好了，娘，你别再哭了。多大点事，这两天我养得不错，已经不怎么疼了。”

钱姨娘看着她枕着个枕头趴在那里的样子，明明都要快九岁了，府里别的小姐个个都已长高了，看着又健康，又漂亮，唯独云容，还是那么小的个子，瘦得跟皮包骨似的，脸色还特别差。如今又挨了这顿毒打，想想她被打时的那个样子，钱姨娘就感觉自己的心像是被放在火上烤一样。

“你说不疼就不疼了？”

钱姨娘声音有些哽咽，一双眼睛早已哭得通红，看着云容的时候，努力地不再掉眼泪，很是温柔，“娘知道，你肯定疼得不行了。”

云容看着她那副伤心心疼的模样，心里一暖。

虽说这个母亲总是哭哭啼啼的太过软弱好欺，但是，待自己却是一片真心。在这偌大的云家，真正待她的爱她的，估计也就只有这么个母亲了吧。

从孤身一人穿越到这里以来，前前后后发生的事情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就算经常感到形单影只，也时常受莫须有的委屈，云容从来不曾顾影自怜过，更不曾掉过一滴眼泪。但是不知道为什么，看着钱姨娘那关切的眼神，莫名的心里最柔软的一根弦像是被人触碰了，竟不自觉地掉下了一滴泪来。

她擦掉眼泪，对着钱姨娘笑道：“娘，我不在的这大半年，你过得还好吧？他们没有拿我离家出走的事情太为难你吧？”

云容知道，这事他们少不得要迁怒钱姨娘，让钱姨娘吃点苦头。她心里起初也只是有点过意不去，却也没什么负疚感。但是现在，看到钱姨娘如此真心待自己，尽管其实是对真正的云容好，可她作为感受到的那一方，还是很内疚的。

内疚这种东西，不管是早来还是迟来的，其实都是不好受的。

云容想，如果可以重新选一次的话，或许她不会那么自私地不顾钱姨娘处境而自顾自离开的。

钱姨娘看她满脸愧疚的样子，对她笑了笑：“傻孩子。娘再差又能差到哪里去？没事的。”

“娘……”

“倒是你，怎么那么大的胆子？竟然就敢一个人闯出去，还大半年都音讯全无，你知不知道娘有多为你担心？”

“娘，对不起。”

云容诚恳地说道：“下次，我不会再这样了。”

下次再走，绝对会带你一起走。

云容在心里轻轻地说道。

钱姨娘很快又笑了：“你能好好地回来就好了。”

说到这里，她忽然想起了什么：“对了，你上次不是被蛇咬了吗？现在伤口怎么样了？”

“没事了娘！我都好了！”

“娘看看！”

云容只得让小丫帮着撩开裤管，让她看受伤的脚踝。

上面，皮肤白皙，原本的咬痕只剩下浅浅的两点，再过几天，想必就没有痕迹了。

见真的无事，钱姨娘才总算松了口气，随即又叹气：“唉，娘没用。没办法给你更好的生活。你受伤了，娘甚至都没法陪在你身边亲自照顾你……”

一边自责着，一边又要掉眼泪。

云容见状，赶紧说道：“娘！这有什么的！我又不是小孩子了，我已经长大了。”

“哪里长大了。你连九岁都不到！”

钱姨娘反驳道。

“……”

云容语塞，好吧，她这身体确实是很小。

她也没法解释自己其实已经二十多了。

钱姨娘也没法在这里久待，母女俩又说了没多久话就到了时间，钱姨娘只得依依不舍地走开了。

看着钱姨娘走了，云容无奈地叹了口气：“这算什么？探监吗？还要有时间限制！”

小丫同情地说道：“钱姨娘也真是不容易。比起其他的姨娘，到底太可怜了。人家自由自在，想看谁就看谁，孩子也是自己抚养长大，就唯独钱姨娘，不但行动不自由，关键要见小姐你一面，都要各种被限制。唉。”

“……”

云容没说话，心里暗暗盘算着，有朝一日，一定要带着钱姨娘摆脱云家这个深宅大院。

云容又陪着小丫说了会儿话后，就渐渐感到乏了，便睡了一觉。

等她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午后了，门窗都开着，秋风习习吹进来，很舒爽，云容歪了歪头，睁开眼睛，一个身影就撞进了瞳眸。

“六哥？”

云容眨了眨眼睛，看着坐在自己床边，微微皱眉的男人，不经意间甚至捕捉到了他眉眼中一闪而过的疼惜。

疼惜？

云容有些意外。

如果她没看错的话，那只能说这人越来越有当哥哥的样子了。

她两手撑了撑枕头要支起上半身来，云士忠伸手给拦住了：“就躺着吧，免得扯到伤口。”

云容笑了笑：“坐起来也好，我都躺一天了，都僵硬了。”

见她如此说，云士忠便帮着她坐了起来，他的动作小心翼翼，因为动作的关系，两人贴得很近，云容清晰地嗅到了他身上淡淡的茉莉香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