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姨娘的葬礼算是圆满结束了,但是,却也着实惹了众怒,不管是上面做主子的,还是下面做奴才的,没有一个是服气的,凭什么平日里最不受待见的姨娘死了,竟然还能翻身做了平妻的身份并隆重厚葬进祖坟的?不说那些不知内情的生气,就是知内情的老太太他们几个,心里的气愤则更甚,一方面,要忍气吞声地咽下这颗苦果,另一方面,还要应付诸多的询问和府里的群愤,就跟哑巴吃黄连一般,心里苦,却根本无处去说。
不管前因如何,不管内情如何,总之,钱姨娘已死,大家再气,也对付不到钱姨娘那里去,只有调转了矛头,不约而同地和老太太他们一样,把怨气都归结到了云容的身上去撒。
所以,当云锦熙的那番动静迅速传遍府里的时候,几乎所有人的心里都颇为快意的。他们迫不及待地透露出一个讯息,那就是对云容的不待见。
府里包括钱姨娘在内,共有六位姨娘,大房有三位,二房有两位,三房因为当初钱姨娘的缘故,老太太严禁三老爷再纳妾,故而只有钱姨娘一个。其中,钱姨娘自是不受欢迎的,而大房的周姨娘本是大夫人尚敏的陪嫁丫鬟,后来因为安守本分且服侍周到,特被尚敏许意让大老爷云家昌纳了的。虽挂了姨娘的名头,却仍旧对尚敏很是恭敬,几乎天天地就在尚敏身边帮着打理事务,跟做丫鬟时一样。除了这两位姨娘,其他四位姨娘因着同等的身份,倒是经常凑一桌儿麻将玩着。
这天,四人又凑到一处玩。
大房的孙姨娘是戏子出身,做了姨娘后,唱戏的本事懒怠了不少,但是爱热闹的心性儿却越发活络了,但凡府里有个什么风吹草动的,总要挑出来说道说道,这天,就提起了云锦熙的事。
拨拉麻将的时候,瞅着另外三个,说道:“诶,你们听说了吗?三房那,又有戏一出了。”
同为大房的柳姨娘原是府里的家养婢,跟这孙姨娘倒是热衷姐妹情那套,时不时地就窝一块打发时间。
听了孙姨娘的话,笑着打趣道:“怎么,又说这事?早上在我那可是说了一上午了,还不腻?”
孙姨娘笑道:“唉。这不一样。兴许她们还不知道呢。”
二房的丽姨娘和孟姨娘闻言,互相看了一眼。
丽姨娘笑道:“说谁呢你?那事闹得沸沸扬扬的,谁不知道呢?”
做好了牌,孟姨娘摸了一只,笑道:“可不是。我昨儿才说呢,丧事一办完,才是真热闹呢。”
孙姨娘眉眼微微一挑,扫了她们三一眼,笑道:“说起来,锦熙这丫头可真是个厉害的主。那性子够横,一点都没有她娘的稳重。”
“稳什么?她那性子,一看就是传的三老爷的性子。看着厉害,一出什么事,身体总比脑子动得快。”丽姨娘说着,众人扑哧,都笑了出来。
“你这嘴可比我厉害多了。”孙姨娘笑着说道。
“实话实说嘛。”
柳姨娘突然问道:“诶,你们说,这小丫头闹的是哪出呢?”
“还能闹哪出?替她母亲出气呗。这钱姨娘一死翻身,不但落了个平妻的名头,还厚葬进了祖坟。咱们几个当姨娘的不服,他们底下当下人的不服,但是,再不服,还有谁不服过她三夫人刘玉欣去?”孙姨娘笑道。
丽姨娘也笑道:“可不是。她刘玉欣欺压钱姨娘欺负了一辈子。现在倒好,人一死倒翻身了。你们说,这不就跟打她脸似的吗?”
“那照你这么说,那咱们熙姑娘还是个孝顺的主儿?”孟姨娘笑着打趣道。
“要孝顺还能孝顺得过你家荣荣去?”丽姨娘笑道。
孟姨娘回道:“你们家芝芝也孝顺啊。”
孙姨娘听不下去了:“得了得了。你们两个可别说下去了,让我和柳姨娘这两个没孩子的可怎么听得下去?”
众人哈哈一笑,转眼又将话头给转到别处去了。
边上,伺候着的几个丫鬟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嘴巴虽没在说话,眼睛里却个个有戏,显然对主子们的话题很感兴趣。
彼时,尚敏和赵青娥正在陪老太太说话。
也提到了落轩院的事。
老太太的面色微微一沉。
尚敏则面色谨慎地看着老太太的脸色,没敢妄言。
良久,老太太才终于开口:“钱姨娘的丧事处理上,玉欣确实是受了委屈的。锦熙是她的女儿,为母亲不平气不过,也是难免的。那园子她要怎么弄就随她去弄吧。”
顿了顿,老太太又转头对茉莉说道:“对了,找个人去问问,看看七小姐翻建园子的情况,若是缺人缺物的,都给添上。”
茉莉愣了愣,点头道:“是。我这就吩咐下去。”
赵青娥看着茉莉在门口吩咐的背影,转过头来对着老太太笑道:“老太太,这茉莉也二十有二了吧?”
老太太笑道:“有了。下个月就二十三了。”
“这年纪可不小了。”
“是啊。寻常丫头到她这年纪,孩子都生几个了。”老太太说起这事,就忍不住嘀咕道:“早几年前,我就打算给她安排。哪知这丫头就死性子,怎么都不肯,就是要认定了要守在我这么个老太婆身边。”
尚敏笑着说道:“这茉莉是个贴心的丫头。难怪老太太这么疼着。”
“就是太疼了,一旦犟起来,我都拿她没辙。”老太太看了眼茉莉,说道:“你说,她陪着我这么个老太太做什么?我还有多少年头?回头人没了,她又该怎么办?年纪再拖下去,往后再想嫁人,可不好嫁了。”
茉莉正好吩咐好了事情,转身走了回来,就听着老太太的话,笑着道:“老太太这话说的,您老身体这么硬朗,长命百岁是至少的。”
“不管长命百岁与否,到头来都是要去见祖先们的。”
老太太说着,转头看向尚敏和赵青娥,说道:“正巧你们提到这事,我就叮嘱你们了,回去了,都帮我物色物色,要是有合适的人选都说给我知道。我老人家看看,怎么着,茉莉的事都不能再拖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