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死，该死！难怪苏慕容那样冲撞天颜还能得了圣宠，白白比自己高了两阶，我说呢，她苏慕容比我强了哪里，原来是用了这样下作的手段。

冯绿娥思量着，口里却啐道，“一日到头不干正经事，就会整这些旁门左道的，你们也想用什么香料勾引皇上一步登天不成？别做春秋大梦了，哪来什么香料，还不滚去干活，再乱嚼舌根子，小心我告诉你们主子，撕烂你们的嘴！”

一众小宫女立刻做鸟兽散，有那不服气的，跑远了才骂骂咧咧道，“呸，不过是个常在，正经的主子气性也没那么大。”

索性冯绿娥没有听到，不然又是好一场大闹。

冯绿娥对那香料的事上了心，怕更多人知道香料的事又要来和自己抢，才起了意虚张声势地把流言压下去。这会儿正风风火火地往苏慕容的宫里赶去。

才到门口就听到里面骂骂咧咧的，吵翻了天。

原来是小芳的声音，在那里断断续续地骂，“狼心狗肺的东西，我们娘娘看中你把你带回来，赏你口饭吃，你非但不感恩戴德，反倒恩将仇报出卖娘娘……我打死你个白眼狼……你还躲，反了天了你……”

冯绿娥把那话听了个七七八八，越发肯定了香料的事，又听见好像是被打的那个哭哭啼啼地求告着，“小芳姐姐，小雅知道错了，娘娘，你饶了小雅吧，小雅也是迫不得已，都是她们逼小雅的……”

哭叫声里不时夹杂着打骂声，冯绿娥心里暗笑，上前一步，一把推开门。

屋里主仆三人立时看了过来，小芳看见冯绿娥，朝小雅使了个抱歉的眼色，拿准时机一巴掌呼了上去。

小雅也竟不躲，哎呦一声滚在地上，痛哭了起来。主仆三人演戏演得好不热闹，冯绿娥果然入了套子，立刻上前扶起了小雅，口里啧啧有声：“哎呦我的好姐姐，什么事这么大动干戈的，瞧把这把这小家伙的脸打成什么样了，你也不心疼。”

苏慕容冷眼看着冯绿娥作戏，绷着脸道，“冯妹妹你怎么过来了？你可别同情她，这小蹄子可恨着呢。”

“哦？怎么个可恨法？姐姐跟我说说，我来评断评断。”

小芳立刻气咻咻地道，“她偷了我们娘娘的东西！”

小雅立刻捂着脸大声反驳：“我没有！”

冯绿娥趁机问道，“小芳，你说她偷了你们娘娘的东西，是什么？”

小芳装作犹犹豫豫地道，“也……也不是什么要紧的物件。”

冯绿娥心中有数，拍着小雅的手道：“既然不是什么要紧的东西，何苦发这么大火来着？不如这样，小雅呢，我见你们是容不下了，我看这孩子怪有眼缘的，不如姐姐你卖个面子，把小雅给我吧。”

她有意救下小雅，为自己所用。

苏慕容瞧了一眼冯绿娥，假意推辞道，“按理说，姐姐你跟我讨人我是不应该拒绝的，但这个小雅……”

小芳口快，立时道，“冯常在，你不晓得这小蹄子多坏。还是让我报上去，打发她出宫去罢！”

冯绿娥一听，还没来得及反应，小雅扑通一声跪下了，她朝着冯绿娥不停叩头，“冯常在，你救我，小雅这么没有偷东西，是那些人向小雅讨的……”

冯绿娥一看，立刻拉起小雅，口里安抚道，“瞧这小可怜，吓成这样了。”

她向着苏慕容道，撒娇道，“我最见不得人这样可怜了，姐姐你就依了我吧。”

苏慕容鸡皮疙瘩掉了一地，却装得勉勉强强地样子，“罢了罢了，就依了你。”

她顿了顿，有些意味深长地笑道：“只有一点，你日后不要后悔。”

冯绿娥听见苏慕容松口，心里大喜：“怎么会！那就谢过姐姐了，小雅，还不快给你们娘娘叩头谢恩。”

小雅又向苏慕容跪谢了一回，如此又折腾一番，随着冯绿娥去了。

大功告成！小芳偷偷朝苏慕容比了个手势，“小姐你真棒！都让你料准了！”

小雅头也不回地去了。

苏慕容夸奖似的拍了拍小芳，她看着冯绿娥的背影，心里冷笑道，冯绿娥啊冯绿娥，莫要把话说得太满，这一次，你是一定会后悔的。

长日漫漫，苏慕容整日只闭门看书，也不出去掺和外面那些飞短流长的，转眼又过了三五日。

莫海天仿佛把苏慕容忘掉了一般，她一直没有等到侍寝。由此各路妃嫔们对她的关注和讨好也逐渐地淡了下去了。

“当皇上对她有多上心呢，原来也不过是运气好，白封的嫔罢了。”

“就是，原来也只是个不受宠的小角色……”

每每听了这些话，小芳都会气得回来跟她抱怨，“小姐，你怎么总是看书看书，那起子狗眼看人低的把你说得那么难听，你都怎么一点也不急？”

“急什么？”莫海天真把她忘了才好。苏慕容眼皮也不抬，把小芳直接弄得没了脾气。

这日，苏慕容来了兴致，觑着四下无人，又拖着小芳出来闲逛。

原本正顺着林荫小道乱走，远处忽然传来一阵整齐浩瀚的脚步声，苏慕容回头一看，一身明黄的莫海天正朝她的方向走来，他身后跟着浩浩荡荡的宫女和太监。

苏慕容心里咯噔一声，左右看了一眼，想要逃跑已经来不及了。

她当机立断垂了头，和周围路过的三三两两的宫女儿太监们一起跪了下去，口呼万岁万岁万万岁。

莫海天慢慢地走近了，苏慕容余光甚至可以看得到他的脚，她心脏跳动得越来越剧烈。

不要看见我，不要看见我，苏慕容死死地垂着头，内心里一个劲祈祷莫海天没注意到她。

但莫海天偏偏停在了她的面前，一道清冷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

“你，抬起头来。”

苏慕容抖了抖，心里叫苦不迭。

这日子消磨得她都快没了危机意识，她此刻无比悔恨，自己为什么不干脆在寝宫里待着呢，出来瞎跑什么，嫌死得不够快么？

“叫你呢，没听见么？”见她迟迟没有动静，莫海天身旁的太监开了口。

罢了，死就死罢，苏慕容不情不愿地抬起头来。她的视线和莫海天的撞了个正着。

日头烈，谁也没见着莫海天眼里闪过的那一抹惊艳。

苏慕容这日穿戴十分简单，一身素雅的宫装，略施薄粉，什么头面也没戴，清水芙蓉一般，笔直地跪在那里，温婉大气，显出一种天然去雕饰的风韵。

苏慕容心里把自己骂了个千千万万遍，没有察觉自己一双含情眼不错眼地瞅着莫海天，眼里竟似有千言万语。这幅楚楚可怜的样子最是撩人。

莫海天看了苏慕容两刻，那目光压得她脑袋发沉，几乎无法呼吸。

“陛下？”莫海天身旁的太监提醒他。

喔，朕走神了么？莫海天扫了一眼那太监，这才冷冷地对地上的人开了口，“起开吧，别挡着朕的路了。”

他挥了挥手，直接从苏慕容面前过去了。

莫海天刚刚走远，苏慕容就整个瘫软了下去，拍了拍胸口，还好还好。

“小姐，小姐，皇上！那是皇上！”小芳沉浸在莫名的兴奋里。

“扶我起来。”苏慕容这才发现自己已经脚软地走不动路了。

“皇上这是什么意思呢？”一路走回去，小芳都在喋喋不休地抱怨苏慕容没有抓住机会。

机会，苏慕容冷笑一声，这机会爱谁要谁要，她可无福消受。

南书房。

这日的时辰好像过得特别快，莫海天批奏折的速度比平素慢了不少，中途还走神了好几回。

不知怎么的，眼前总是浮现出苏慕容那双含嗔带怨的眼睛。

偏巧贴身太监这时候上来问他，“皇上，今儿个宿在哪位娘娘那里？”

哪个？

“就中午的那个罢。”莫海天随口应付道。话出口，他自己也愣住了。

“您说蓉嫔娘娘？”

喔，蓉嫔，选秀那日赋诗的那个。莫海天想起来了。他胡乱丢了笔，起身往外走。

那公公立刻追上，口中高喊，“摆驾储秀宫——”

不多时就来到了储秀宫。

苏慕容刚刚沐浴过，正百无聊赖打着哈欠，忽然听到一声悠长的通传：“皇上驾到——”

苏慕容差点没被惊得滚下床来。事实上她也真的是滚下床来的。

他怎么来了？

莫海天脚刚踏进来，她立时就跪了下去，“臣妾恭请皇上圣安，臣妾不知皇上前来，衣衫未整，望皇上恕罪。”

“免罪平身。”莫海天实际上完全没听她说了什么，脚不沾地地入了屋，坐在了床檐上。

苏慕容忐忑不安地站了起来，杵在一旁，抬眼小心翼翼地观察莫海天的脸色。

熟悉的眉眼，熟悉的神情。他似乎心情不错，但不见得就不会翻脸无情骂她贱婢，他以前向来是这么做的，这样一个自私冷情的人，半点也不奇怪呢。

“你们退下罢。”

苏慕容正自想得出神，莫海天却挥了挥手，使得一屋子的太监宫女儿都散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