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家只有君雪骏、君雪骆二位爷,一个不过十三岁,一个才十一岁,都还是小小年纪,送不得姐姐出嫁,故此次由君家二姑爷乔大爷带着君雪骏和送嫁队伍,送君雪绮出嫁永宁。
君雪纹当年嫁到金家时带去的嫁妆、随嫁的庄子和铺子,自然都是要留给玲姐儿出嫁的,故君太太按照君家嫡女的例,另位君雪绮准备了丰厚的嫁妆和随嫁的庄子、铺子。
除君雪绮随身伏侍的四个大丫鬟和奶娘沈嬷嬷陪嫁过去外,还有沈嬷嬷之女沈欣月和四个小丫头,另有负责看管庄子和铺子的二房下仆,都是君太太非常信任的心腹陪房。
转眼就到了七月初三,君雪绮出阁的前夜,君太太因舍不得女儿,特地过来听雨院陪女儿吃晚饭,晚上还歇在了君雪绮的屋子里,打算拉着女儿说说体己话,再教导嘱咐女儿一番。
因次日要非常早的起来梳洗、妆扮,故晚上君太太很早就拉着君雪绮上床休息了。
君雪绮整个人的窝在君太太的怀里,双手紧紧的扯着君太太的衣裳,想着明日一早就要离开家了,想着出嫁后不能再陪在君母和君太太的身边,想着出嫁的女儿不能随便回娘家省亲,心中越来越难过,眼睛慢慢就湿润起来。
君太太爱怜的轻抚着君雪绮的秀发,忍着心中的不舍,含着眼中的泪水,柔声嘱咐道:“为妻为媳的道理,我这些日子都跟你说过了,续弦后娘的难为之处,你心里也该明白了。这出了阁,你先是金家的媳妇,后才是君家的女儿,凡事都要以金家为重,待人处事要顾及到金家的体面,别让人家说咱们君家的女儿没有规矩、不懂礼数。
“你两个弟弟的年岁都还尚小,不能由他们带着送嫁队伍送你到永宁去,我已托了你二姐夫,由他带着骏哥儿率送亲队伍送你出嫁。亲家太太已将金家在永宁的一处小别院收拾了出来,你们到了永宁后就住在那里,到时候迎亲队伍会去那里迎你进门。往后帮着你看管庄子和铺子的二房下仆已过去了,等你在金家安顿好了,再招他们进去吩咐事情吧。
“亲家太太是你的亲姨妈,你嫁过去了,有她这个婆婆在,我也不必担心你进门后受委屈。只是你背着续弦和后娘的名份,往后在金家行事一定要万分谨慎小心,要把玲姐儿教养好,别让那些别有用心之人,为你招来祸事。那个柳姨娘虽不是个省事儿的,但却也没有生出明祸,往后你对她多留些心就是了,不必太与她不对付。必竟她生了笛哥儿,就算是庶出,也是三姑爷的长子,她没有功劳也是有苦劳的,只要没有惹下天大的祸事,就不好将她撵出金府的。所以你也别太急着收拾她,还是先站稳自己的脚要紧,别还没有摆弄明白她,倒让她把你害了。
“当然,我这样说是不让你在未站稳脚前找她的麻烦,却不是让你老老实实的受她的委屈。你要记住,你虽是续弦,可到底是金家八抬大轿娶进门的正室奶奶,她纵是生了儿子,也还是从侧门抬进去的妾室。这妾室本就是在正室手底下讨生活的,只有你给她脸色看的道理,没有她给你脸色看的道理,所以你万不要让她压在你的头上,失了你正室奶奶的威信。”
这些话,君太太已是翻来覆去的嘱咐了君雪绮许多遍,足足唠叨了许多日子,可是她还是觉得说得不够,还是怕君雪绮进了金家会吃亏受委屈,更怕君雪绮被柳玲兰算计了去。
君雪绮听了君太太的话,心中更是感伤,可也怕招惹君太太伤心,故强忍着泪水,笑着安抚道:“母亲尽管放心,女儿出阁之后,一定严守妇人的本分,绝对不给君家和母亲丢脸。在婆家,有公公、婆婆和轩表哥照顾我,我一定会过得平平安安的。”
君太太听了君雪绮的话,心中很是宽慰,本有许多许多话想跟君雪绮说,可是又怕招惹得君雪绮伤心大哭,明儿早上不好上妆出门,故忍下心中所有的担忧,笑道:“我的好女儿又聪明又能干,进了婆家门,日子定是会过得顺心满意的。好了,夜已深了,早些睡吧,明儿早上还要早起呢。”
就这样,娘俩忍着心中的担忧和眼中的泪水,紧紧的相靠着睡去。睡在西暖阁炕榻上守夜的吴嬷嬷和沈嬷嬷见内室安静下来,方放心的睡去了。
次日天还没有大亮,君家上下里外就都早早起来,忙着料理君雪绮的出阁之事。
这君家最小的小姐出阁,君府所有下仆都谨慎小心的忙碌着分内之事,生怕在这样的大喜日子里惹出祸事,被赶出君府或是被卖去异地。
因君太太要在君雪绮身边打理新嫁娘的准备,故君母一早就起来了,盛装打扮后,扶着刘嬷嬷来到内院的大花厅招待前来送亲的女客。乔大爷身为君家二女婿则带着大爷君雪骏、二爷君雪骆在外院款待男客。江姨娘则带着下仆们忙着打理酒席、送亲等事。
君雪绮身着火红的华美嫁衣,端坐在梳妆台前,从镜中望着脸上挂着泪痕,为她梳妆上头的君太太,轻轻的将她的缕缕秀发梳成妇人发式,然后将新打造的精致华美的头面首饰,一一为她戴上。
待梳妆打扮完毕,君太太望着镜中秀美明艳的新娘,含泪笑道:“我的绮丫头就是漂亮,不管是女儿装扮,还是妇人打扮,都是这样清丽可人。”
君雪绮缓缓站起身来,走到君太太身前跪下,含泪笑道:“女儿今日就要离家了,不知何时才能回娘家来省亲。如今祖母年迈、父亲早逝、弟弟们幼小,君家里外都要靠母亲支撑,还望母亲多多保重身子,莫不要让女儿担忧。
“女儿进了婆家门,定会安分守己的过日子,上奉公婆、下养子女,也会细心伏侍夫君,绝不会惹是生非,丢了君家的脸面,让母亲失望的,所以请母亲不要担忧女儿,女儿往后一定会过得好好的。”
君太太欣慰的将君雪绮扶起来,轻抚着她的脸颊,笑着点了点头。
此时,沈嬷嬷端着一碗燕窝粥走了进来,笑眯眯的道:“小姐,今日赶路定是不能好生用饭的,您还是趁着现在空闲,先把这碗粥喝了吧。”
君太太听了,忙赞同的点头道:“对,对,还是沈婆子想得周全。我这儿一伤心,就什么都想不到了。这一路上过去都是马车,晃来晃去的,定是不能安生吃饭的。现在把肚子添饱了,等一会儿上了车,只需躺在里面歇息就好了。”
君雪绮笑着点了点头,接过燕窝粥来,一勺一勺的小心喝着,生怕弄乱了脸上的妆容。
吉时一到,君府正门外面鞭炮轰鸣,君府外院内院的酒宴齐开席,众宾客都热热闹闹、欢欢喜喜的向君母敬酒,以示恭贺。
听雨院里,君太太亲自为君雪绮盖上大红的喜帕,然后命月灵和水灵扶着君雪绮去内院大花厅给君母磕头、行礼。自己则先一步扶着吴嬷嬷,快步往大花厅上行去。
头顶大红喜帕的君雪绮,眼前满是大红色的帕子,垂头也仅能看见脚下陆续踩过的甬道路面。那些来贺喜的宾客,那些热闹喜庆的笑声,都是她无法亲眼见到的。
君雪绮忍着心中的紧张和不安,紧紧的扶着月灵和水灵,一步一步缓缓的走向内院的大花厅,脑海里想像着喜帕外面喜庆、热闹的天地。
内院的大花厅上,君母和君太太高座于上位,在众女客的观礼下,接受了君雪绮的磕头、拜礼,又依礼按规说了许多的教诲之言后,方忍着心中的不舍,让沈嬷嬷带着月灵和水灵扶君雪绮走出大花厅,往外院行去。
君母是长辈,又要款待前来观礼的女客,故不能亲自送君雪绮出门,只有君太太带着江姨娘和回来观礼的君雪绮,率君府有脸面的体面管事嬷嬷媳妇,陪着君雪绮走出内院,通过外院,走到君府正门,看着君雪绮上了装饰着大红绸的马车。
因是送嫁队伍,又带着大批的丰厚嫁妆,故不能快行赶路,只能慢慢的走,所以从温宁到永宁需要二日半、近三日的路程。
路途遥远,七月的天气又炎热,故君太太心疼君雪绮路上疲累,特地花重金打造了这辆豪华宽大的马车。马车里的空间可以让君雪绮躺着歇息外,还可以让沈嬷嬷和月灵、水灵坐在里面伏侍君雪绮,陪着她说笑、解闷,还特地留下了摆放香茶、果点和一应随身用物的地方。
君府大门外的鞭炮再次轰鸣起来,乔大爷带着君雪骏向君太太、江姨娘行礼、请辞后,上了领队的高头大马,率送亲队伍出发,往永宁城行去。
君太太扶着江姨娘和君雪绮,一直站在君府大门的台阶上,目送着送亲队伍远去,直到送亲队伍的队尾也拐进了前面的大街,完全看不到了,方用帕子拭干脸上的泪水,忍着心疼转身回了内院,去招呼前来贺喜的女客。
乔大爷是成过亲的人,自然知道这女儿家出阁是喜事,也是伤心事,生怕赶路赶得太急,累得君雪绮病倒,故只缓慢的走着。好在日子计算得很充裕,就算路上行进的缓慢,也不会耽误了吉日吉时。
就这样走走停停的,直到了大喜之日的头一日早上,送亲队伍才进入永宁城,在金玉轩的迎接和带领下,抵达金家别院。
这别院平日里虽没有主子们过来居住,却一直都留有下仆收拾、打扫,故送亲队伍抵达时,别院上下里外已是干净整齐、精美雅致了。
沈嬷嬷带着四个大丫鬟,率一群嬷嬷媳妇们簇拥着君雪绮进入房中休息,金玉轩则招待乔大爷和君雪骏歇息、用些茶饭。金玉轩的心腹随侍们则带着别院的小厮小子们,为送亲队伍按排行李、嫁妆的收放和下榻之所,以便让他们可以早早的用饭、歇息。
整整赶了近三日的路,众人可说是累身累心,用过茶饭后,就都早早休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