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用过饭,金玉轩携了君雪绮,照旧往梅院去请晚安。路过花园子时,见柳玲兰带着丫鬟和奶娘,陪着笛哥儿在那里玩。
君雪绮关心的嘱咐道:“如今已是十月里了,早晚的天气都很凉,多给哥儿加件衣裳,这么小的孩子,可受不住凉风的。”
柳玲兰笑着点头道:“奶奶放心,这当娘的没有不心疼孩子的,妾身定会小心照看笛哥儿,不敢让他吹了风、受了凉的。”
君雪绮听了这话,只淡笑了笑,便不再言语了。
金玉轩在旁随口问道:“我过几日要去江河谈生意,那里是你的老家,你有什么要想的,列张单子给我,我给你买回来。”
柳玲兰听了,心中一喜,略显得意的看了君雪绮一眼,方柔声对金玉轩道:“爷整日在外面东奔西跑的忙生意,妾身不能为爷分忧,又哪里敢为爷添乱呢?爷只要平平安安的早日回来就好了,不必给妾身带东西的。”
金玉轩倒也不是特意想给她买什么,只是看见了她,想起她是江河人,所以随口问了一句,见她懂事的不要什么,便点了点头,回身对君雪绮道:“我们走吧,再晚就要迟了。”
君雪绮笑着答应一声,又对柳玲兰笑了笑,方带着丫鬟,紧随在金玉轩身后,往梅院行去。
这金玉轩要出远门,苏夫人心里自然不舍,一顿晚饭下来,嘱咐了好些的话,又对君雪绮道:“玉轩这一走就要二三个月,身边没有个细心伏侍的人,在外面可是要受委屈的。你让依人和楚人收拾了行李,随着玉轩出去吧。路上有她们嘘寒问暖的,我才能放心。”
金老爷在旁听了,好笑道:“你也太操心了,玉轩都是儿女全双的人了,难道出趟远门,还能把自己饿死、冻死了?传出去了,都让人家笑话。”
苏夫人听了,心中不喜,瞪了金老爷一眼,反驳道:“话不是这么说,万一他在外面喝多了酒或是受了风寒,这身边总要有个细心的人伏侍,难道让那些粗手笨脚的小子们伺候?你不心疼儿子,我却心疼身上掉下来的肉。外面要笑话,就笑话去。我倒是不信,在这永宁城里,谁敢笑话咱们金家。”
金老爷是向来有些惧内的,无论是原配,还是续弦苏氏,都是能听从就听从的,故也不再说什么,只无奈的叹了口气,对金玉轩道:“这一路出去要到好多地方,路上赶着一些,快些办完了,快些回来,别耽搁了过年。”
金玉轩答应了一声,又和君雪绮陪着二老说了会儿话,方请了辞,回了竹院歇息。
这新婚小夫妻没几日就要分别,且一别就要几个月,晚上的芙蓉帐内,自然有不能与外人道的甜蜜情事。
待金玉轩睡熟后,君雪绮却躺在床榻上,不得好眠,想的全是沈嬷嬷之言,还有苏夫人让她派人跟着金玉轩出去的事儿。心里虽烦躁,却不敢翻来覆去的,怕忧了金玉轩的好眠,只得静静的躺着,双眼直直的望着床帐顶。半晌,方想起晚上在花园里遇到柳玲兰之事,心中突生一计。前思后想一番,深觉可行后,心里才松下口气,翻身睡去了。
次日伺候金玉轩出了门,君雪绮带着亲手做的点心,前往梅院,找苏夫人请示。
此时,苏夫人也才送金老爷出了门,正坐在西暖阁里用茶,打算一会儿出去料理府内事务,见君雪绮送了亲自做的点心过来,心中欢喜,忙拿起一块,咬了两口,笑赞道:“我们绮儿就是心灵手巧,如今永宁温宁两城的官宦商贾的老太太和太太们,哪个不羡慕我讨了个好儿媳进门?”
君雪绮笑道:“婆婆喜欢儿媳,自然觉得儿媳样样都是好的。其实,儿媳也不过是手勤快些,嘴甜些罢了,哪里有婆婆说得那么好。”
话落,见苏夫人笑得开心,方接着道:“昨日婆婆说担心夫君在外面无人伏侍,让依人和楚人跟着出去。我回去后,想了又想,觉得夫君在外几个月,身边确实得有个细心的人照管着,因此想让玲兰跟着出去,不知婆婆觉得可好?”
苏夫人听了,心中诧异,这妻妾之间,争的就是夫君的宠爱,她怎么也想不明白,君雪绮为何将这么好的争宠机会,送给柳玲兰。
君雪绮见苏夫人不说话,心中也明白她的疑惑,柔声笑道:“婆婆是过来人,见过的世面比儿媳多,有些事情,儿媳也不敢瞒着婆婆。夫君远行要二三个月,又要一连去几个地方谈生意,这生意人来往多为酒桌上的事情,身边若没有女眷跟着,花酒喝多了,总是要闹出笑话的。儿媳虽不是拈酸吃醋的人,倒也要几分脸面。再者,咱们金家在都中也好,在永宁也罢,都算是有头有脸的人家。总不能让那些不正经的女人,带累坏了夫君的名声,毁了咱们金家的声誉。
“所以儿媳才想让玲兰跟着夫君出去,她是江河人,父母虽早亡,可是听说还有一个哥哥在江河,趁着这个机会,也好让她回乡去探亲。这夫君身边有女眷相随,那些生意上的人,也就不好总拉着夫君去喝花酒了。玲兰伺候夫君的日子也久,知道夫君的喜好,又温柔体贴,有她在夫君身边,婆婆和儿媳也能安心。婆婆觉得可好?”
听了君雪绮的话,苏夫人方明白过来,也觉得她所言有理,那些烟花之地的女子,可是万万沾惹不得的。只是心里未免替君雪绮担忧,怕柳玲兰随金玉轩出去后,耍手段争宠爱,倒让君雪绮吃亏,故拉着她的手,慈爱的笑道:“傻孩子,你考虑得所周全,却也委屈了自己。若玲兰趁这几个月,使些手段,拢住了玉轩的心,你可就要失宠了。依我看,还是你跟着玉轩出去吧,这新婚小夫妻就当游玩了。这走走、那转转的,欢欢喜喜、恩恩爱爱的,说不准你还能传出喜信儿来,我和老爷也好早日抱嫡孙不是?”
君雪绮听了这话,不禁羞红了脸,摇头笑道:“婆婆心疼儿媳,儿媳心里感激。只是没有新嫁娘不在家里侍奉公婆,倒随着夫君出去游玩的道理。况且,原就说好待夫君走后,将玲姐儿和笛哥儿接回去教养的。这孩子们年岁都尚小,儿媳身为嫡母,理应在家里教养子女。能只图自己的私心,出去享乐呢?”
苏夫人听了这话,心中对君雪绮这个儿媳,更加的满意,轻抚着她的手,笑道:“好媳妇,咱们二房往后有了你当家,我这心就能放下了。就依你所言去办吧,让玲兰收拾一下行李,跟着玉轩出门去吧。”
君雪绮笑着点头道:“那儿媳这就回去告诉玲兰,让她快些把行李收拾齐备,别耽误了夫君的正经事儿。婆婆也出去料理家务吧,儿媳打扰了这么久,耽误了婆婆的事情,想来那些管事媳妇们都等急了。”
话落,起身向苏夫人行礼、请辞,带着丫鬟们回了竹院。
且说君雪绮一回到竹院,就让沈嬷嬷去西跨院,告诉柳玲兰远行之事,让她快些收拾整理行装,不要耽误了金玉轩出门。
沈嬷嬷对这事儿却是不赞同的,皱着眉劝阻道:“奶奶,您还是去找太太说说,别让柳姨娘跟着出去了。这一走就是几个月,谁知道柳姨娘在爷面前耍些什么手段,奶奶总是要防着些的。”
君雪绮摆摆手,笑道:“妈妈不必担忧,这事儿不是太太定的,是我去找太太说,让玲兰跟着出去的。”
沈嬷嬷听了,更加了不得,苦叹道:“奶奶怎么能让她跟着出去呢?婆子跟奶奶说过许多次了,那个柳姨娘可不是安分的人,您得小心提防着才是。如今您进了门,她仗着生养了哥儿,又揽着爷在她屋子里连歇了二十几日。奶奶好容易趁着回门省亲,将爷又哄了回来,就该趁机压下她的气焰,断了她在爷那里的路,怎么倒送她去爷那里争宠呢?”
金玉轩在笛哥儿生病那阵子,一连二十几日歇在柳玲兰的屋子里,让沈嬷嬷心里很不好受,总觉得君雪绮受了委屈,心里疼得很。后来君雪绮虽然明白了金玉轩的良苦用心,却因为夫妻之事,不能事事与外人道,而没有告之沈嬷嬷。
如今沈嬷嬷又旧事重提,君雪绮只得趁屋子里没有旁人,将笛哥儿之事说了,笑着安抚道:“妈妈看看,爷面上虽是冷落了我,心里却是偏疼着我,为我着想的。再者,让玲兰跟出去,自然有我的用意。妈妈只管去柳姨娘那里传话吧,爷这次出门是要谈大生意的,咱们不能误了出门的日子。”
沈嬷嬷此时已不再埋怨金玉轩,反而感念他对君雪绮的疼爱,又听君雪绮说这事儿内里还有意思,故也就不再劝阻,转身出了正相,去西跨院传话了。
柳玲兰听了沈嬷嬷的吩咐,心中百思不得其解,在她看来,君雪绮不该送这样一个大好的机会给她。只是凭私心说,她是很乐意随金玉轩出门去的,没有了君雪绮,金玉轩自然是她一个人的。必竟对女人而言,拢住夫君的心,争得夫君的宠爱,对自己和孩子都是有极大的好处的。故热络的请沈嬷嬷喝了茶,又奉承了几句好话,方送沈嬷嬷走了。
柳玲兰回到北厢,一面吩咐丫鬟们收拾整理行装,一面将冯嬷嬷叫到面前,嘱咐道:“奶奶心里的想法,我怎么也猜不明白,只是我随爷出门之前,肯定是要把笛哥儿送到奶奶那边去的。我这一走,就要年底才能回来,笛哥儿在奶奶那边是什么样子,我也见不着,心里也不安,只得劳烦妈妈留在家里,帮我照看着。若奶奶待笛哥儿不好,还请妈妈想想法子,到太太面前去说说。太太再怎么不喜欢我,总是不舍得看着孙子受委屈的。”
冯嬷嬷忙陪笑道:“姨奶奶放心,笛哥儿那边,婆子定会日夜留心,绝不会看着笛哥儿受委屈的。”
柳玲兰虽还是不放心,但一时也没有别的法子,点了点头,就带着冯嬷嬷去了南厢看望笛哥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