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用过早饭,苏夫人刚送金老爷出了门,就见李嬷嬷神色慌张的快步走了进来,诧异的问道:“出了什么大事儿?怎么把你急成这个样子?”
李嬷嬷也顾不得屋子里的丫鬟们,急急的回道:“太太,客院的丫头跑过来回禀,说是张姑娘不见了。”
苏夫人一听,立起双眼,冷哼道:“好个张兰月,果然不是个安分的,我倒要看看她能闹出什么样的好戏来。吩咐下去,让老罗两口子带着人,给我府内府外细细的找,一定要把人给我找回来。”
李嬷嬷见苏夫人生了气,不敢耽搁,忙答应一声,出去找罗总管和罗嬷嬷传话了。
苏夫人这里暗骂张兰月的不识抬举,然后派丫鬟去客院,将近身伏侍张兰月的翠儿,唤了过来,厉声质问道:“好好的,张姑娘怎么就不见了?你不是近身伏侍的丫鬟吗?怎么连主子的去向都不知道?说,张姑娘到底去哪儿了?你要是如实说出来,我就饶你一命,你若吃里爬外的帮着张姑娘瞒着我,别怪我手下无情。”
翠儿见苏夫人疑心于她,吓得眼前一黑,扑倒在苏夫人的脚边,哭喊着诉冤道:“太太,太太,请太太明查呀,奴婢是冤枉的呀。奴婢就是有一百个胆子,也不敢欺瞒太太呀,奴婢是真的不知道张姑娘去了哪里呀。太太,太太要相信奴婢呀。太太,太太,太太明查呀。”
一声又一声的惨烈哭冤声,闹得苏夫人心里更烦,见李嬷嬷回来了,吩咐道:“叫四个婆子把她拖出去,给我狠狠打十大板子,我倒要看看她嘴有多严。”
翠儿听了,吓得浑身颤抖得更厉害,紧紧的抱住苏夫人的脚,哭求道:“太太,太太饶命呀,太太饶命呀。奴婢真的不知道呀,真的不知道。奴婢不敢欺瞒太太呀,太太要相信奴婢呀。”
李嬷嬷见苏夫人已烦躁的眉头深锁,忙从院子里唤过四个粗使婆子,让她们把翠儿拖到院子里,狠狠的打十大板子。
那四个婆子也不知道翠儿犯了什么事儿,只是见苏夫人一脸的怒意,李嬷嬷更是一脸青黑,不敢耽搁,忙拖着翠儿出去了,生怕晚上一步,就引火烧身。
李嬷嬷倒了杯茶,递给苏夫人,笑劝道:“太太,消消气,喝杯茶吧。老罗俩口子已带着人去找张姑娘了,咱们永宁也不是很大,张姑娘这样眼生的女子,又是从咱们府里出去的,想来很容易就找到了。”
苏夫人接过茶来,有一口没一口的喝着,半晌,方问道:“玉文媳妇和柳姨娘那里,有什么动静吗?”
李嬷嬷摇头道:“不清楚,不过府内这么大张旗鼓的找张姑娘,想来二奶奶和柳姨奶奶也该知道张姑娘不见的事儿了。太太怎么想起问这个了?难道太太怀疑张姑娘出走之事,与二奶奶和柳姨奶奶有关?”
苏夫人摇头道:“我只是觉得奇怪,所以随口问一问。以她俩爱看热闹的性子,这会儿玉文和玉轩都不在家,她们应该过来打听张兰月出走之事才对,可这次却都乖乖的呆在屋子里,真是难得呀难得。”
李嬷嬷想了想,陪笑道:“想来是都忙着迁居之事,在屋子里收拾整理东西呢。”
苏夫人随意的点了点头,就见丫鬟进来回道:“太太,翠儿的十板子已经打完了,这会儿已经起不来了,正在院子里地上趴着呢。”
苏夫人不在意的点点头,吩咐李嬷嬷道:“打也打完了,想来也吓唬得差不多了。你出去问问她,看她到底知不知道张兰月的去向,再想想她这几日张兰月可有什么异样。”
李嬷嬷答应一声,转身出去了,半晌,回来复命道:“看翠儿那个样子,确实是不知道张姑娘去向的。听她说这几日张姑娘也没有什么异常,只是总拉着伏侍的那个婆子在屋子里说话,显得还挺亲热的。再就是,太太上次跟张姑娘谈完后,当天晚上柳姨奶奶送了果子、点心和银票给张姑娘,说是感谢张姑娘兄长们对三爷的救命之恩。”
话落,见苏夫人沉思,一声不吱,又接着回道:“翠儿已疼得晕过去了,婆子让人抬她回她的屋子,叫婆子们拿了药去照顾她了。”
苏夫人想了又想,也没有觉出有什么异样的地方,冷哼道:“看来这个张兰月确实不是一般人,就是不知道这出戏是怎么个演法。”
李嬷嬷在旁问道:“太太,这事儿要不要派人去告诉老爷一声?”
苏夫人摇头道:“不必惊扰老爷,一个小小的黄毛丫头,就是作破了天去,我也还是能收拾得了烂摊子的。”
李嬷嬷在旁恨声道:“这个张兰月也太不识好歹了,太太一心为她着想,她却闹这样一出,真是太不成体统了。”
苏夫人冷笑道:“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她想攀高枝的心,虽然过于贪了,却也在意料之中。没什么可担心的,大不了就是带着她入都。老太君和大太太都比我难应付,张兰月若真是进了都中金府,那才是真有她受的呢。”
正说着,就见罗嬷嬷快步走进来,回道:“回太太,老罗派人回来说,张姑娘已经找到了。”
李嬷嬷急声问道:“在哪里找到的?她跑哪里去了?可有出什么事儿?”
罗嬷嬷一脸为难的回道:“是知府大人派人来通知的,说是城外的农户在河边儿救了要投河的张姑娘,因不知道是哪家的姑娘,所以把张姑娘送去了知府衙门。知府衙门里的差爷知道咱们在找张姑娘,所以特派人把老罗叫了过去,让他认认是不是张姑娘。老罗认过后,忙派人回来通知太太,请太太的示下,看这事儿怎么办。”
苏夫人听完罗嬷嬷的话,头上青筋直蹦,心里恨不得张兰月直接投河淹死,更恨把她送进知府衙门的多事儿农户。
李嬷嬷知道这事儿闹到知府那里,必然要想好一番说辞,把这关挺过去,万不能让张兰月拖累了金家的名誉和声望。想到这里,正色对苏夫人道:“太太不要着急,也不要生气。这事儿既然已经闹到了知府那里,咱们是一定要出面说明的了。不过依婆子想,张兰月如此作闹,不过是想逼着咱们带她入都,倒没有要害金家的想法,所以应该没有在知府那里说什么对金家不利的话。太太身份尊贵,为了张兰月那个贱人,去知府那里回话,未免失了身份。还请太太安分在家里歇息,由婆子代太太去知府那里回话。太太尽管安心,婆子定当把这事儿圆满的了结,然后将张姑娘给太太带回来。”
李嬷嬷的办事能力和为人,苏夫人是极其放心的,心里也不愿意因为张兰月,而去知府衙门里看知府的脸色。见李嬷嬷主动揽了这差事,也就不驳她的好意,点头应允道:“也好,这事儿就交给你去料理吧。切记,咱们金家的名誉和声望是最重要的,莫不要让那个小蹄子毁了咱们金家几辈子攒下来的体面。”
李嬷嬷点头道:“太太放心,婆子知道的。”
苏夫人安心的笑了笑,又吩咐道:“知府大人那里也不能空着了,你带五百两银票过去,谢谢知府大人辛苦一场吧。”
话落,又苦叹道:“把张兰月带回来后,也不必带过来见我,我不想见到她。直接让她回客院去收拾整理,等着跟咱们一起进都城吧。”
李嬷嬷心疼苏夫人的辛苦,无奈的长叹一声,又宽慰了苏夫人几句,又交代丫鬟们好好伺候苏夫人。方回屋子里换了出门的体面衣裳,拿了五百两的银票,带了两个管事媳妇,坐马车往知府衙门行去。
苏夫人此时已头疼的无心再料理府内事务和迁居事宜,打发丫鬟们都出去后,回到内室的床榻上躺下,打算清清静静的休息一会儿,不愿意再去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张兰月的得寸进尺,让她想起了曾经情同姐妹的那个女子。那个女子为了荣华富贵,利用她的信赖和宠爱,竟然爬上了她父亲的床,成了柳家最年轻也最受宠的姨娘。
她的父亲竟然为了那个女子的几句枕边私语,退了她自幼就定下的亲事,打算将她嫁给那个女子的堂弟,抬举她娘家的地位。幸而金老爷那时候派媒人来提了亲,柳老爷也还算头脑清醒,知道高攀金家的重要性,才让她免于下嫁无知小户的悲惨命运。
想起那个女子对她和她的亲人所做的一切,苏夫人更加怨恨张兰月的不识好歹。说什么,她都不能让张兰月,毁了她的儿子,毁了她的家。
金家的名誉和声望,让知府大人对李嬷嬷之言坚信不疑,又有五百两的达谢金可拿,知府大人自然不会难为金家,随意说了几句场面话,就让李嬷嬷和罗总管接了张兰月回金府。
李嬷嬷此时也是一肚子的气,不愿意多搭理张兰月,故将她送回客院后,也不讲什么情面工夫,冷声吩咐道:“张姑娘好好歇息吧,歇息够了,就准备准备、收拾收拾,待永宁的事情都料理妥当了,就随着我们一起进都城去吧。太太这阵子忙得很,没有空闲工夫来探望张姑娘,还请张姑娘体谅太太的辛苦,老老实实的呆在客院,不要再给太太添什么麻烦了。”
话落,对原来伏侍张兰月的两个丫头和婆子,吩咐道:“翠儿的伤还没有好,这十板子打得颇重,需要好几日才能养好。你们好好照顾翠儿,也好好伏侍张姑娘,不要再出什么差错了。否则,翠儿的下场,你们也是看见了的。”
语毕,吩咐新调过来的丫鬟琴儿道:“你是我亲自挑过来伏侍张姑娘的,不要丢了我的人,好好伺候张姑娘,莫不要走上翠儿的老路。等翠儿养好了,就跟在你身边帮忙吧。”
琴儿乖巧的点头答应,亲自送李嬷嬷走了,方回到张兰月身边伺候。她不是翠儿,对伏侍张兰月的差事,很是不稀罕。要不是李嬷嬷亲自下了命,她才懒得过来伺候这个身份不明的乡下姑娘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