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初七的大喜之日,新郎倌金玉轩率迎亲队伍踩着吉时抵达别院正门,鞭炮喧天的响着,身着大红喜服、头盖大红喜帕的新娘子君雪绮,被喜娘扶着上了八人抬的大花轿。
迎亲队伍按规矩在金玉轩的带领下,绕着永宁城中最繁华热闹的大道走了一圈后,方踩着吉时停在了金府的正门前。
新郎先行下马,由金府正门快步走进去,花轿则抬着紧随在后,直到金府外院的正厅台阶前,方落下轿来。
喜娘欢欢喜喜的掀开轿帘,小心的将君雪绮扶下花轿。当君雪绮双脚踩到红毯的同时,喜娘高声笑道:“新娘子下轿喽!”
君雪绮紧张得全身轻颤着,直到喜娘将红绸塞到她的手中,她才紧紧的握住红绸,强逼着自己冷静下来,万不要在这样的日子里出了丑、失了态。
同样握着红绸的金玉轩,缓步走向正厅,君雪绮则在喜娘的搀扶下紧随在后。待新郎新娘步上台阶,走进正厅后,傧相走上前来,高声笑道:“吉日已到,拜天地喽!”
鞭炮声和喜乐声再次响起,新郎和新娘在众宾客的观礼下,拜过天地、父母,在夫妻对拜后,随着傧相的一声“送入洞房”,被众人簇拥着往新房走去。
众宾客的哄笑嘻闹声,让君雪绮脸红心跳,只得战战兢兢的随着喜娘扶着,往金玉轩所居住的竹院行去。此时的她很庆幸盖着大红的喜帕,没有让众人瞧见她的慌乱和不安。
一路上,君雪绮在心中默默告诉自己:这里就是往后的家了,就是一辈子的归宿了,红绸那一端的男子,再也不是表哥,再也不是大姐夫,而是终身的依靠,是要相携一生的夫君。
一双新人进入喜庆的新房后,自然还要按规矩行一套礼仪,好不容易那些闹洞房的人都被金玉轩撵走了,喜娘嬷嬷、丫鬟婆子们也都散去了,瞬间安静下来的洞房里就只剩下了金玉轩和君雪绮二人。
月灵、水灵和香雨、香雪四个大丫鬟,规规矩矩的跟着沈嬷嬷等在正厢门外,预备里面唤人伏侍。
君雪绮静静的坐在床榻之上,心已是慌乱得七上八下的,直到喜帕被人掀开,眼前一片灯火明亮,抬头望着那个已相识了十几年的男子,轻颤着咬了咬红唇后,方鼓足勇气的唤了一声“轩哥哥”。
“夫君”也好,“相公”也罢,君雪绮无论如何也换不出来,心里纠结了半晌,方像小时候那般,唤了一声“轩哥哥”。
那个一直如妹妹般捧在手心里宠爱的女子,此刻一身火红的嫁衣,明艳动人、娇柔羞赧的坐在面前,让向来性情淡漠的金玉轩眼中,流露出震撼、惊喜的目光,心中也莫名的慌乱起来。
本是相识了十几年的表兄妹,此刻,却都像是初见一般的不知所措。
金玉轩随侍的大丫鬟楚人在正厢外唤道:“三爷,老爷派人叫三爷出去敬酒、谢客呢。”
“知道了,马上就出来。”金玉轩高声回了一句,便走到内室的圆桌旁,倒了二杯酒,走到君雪绮面前,递过去一杯,笑道:“喝了交杯酒,所有的礼节就齐了。”
一句“交杯酒”让君雪绮红了脸颊,伸出纤纤玉手接过酒杯,缓缓站起身来,与金玉轩交臂饮尽杯中酒。
金玉轩将二个空杯放回圆桌上,拉起君雪绮的手,轻抚着笑道:“我要出去敬酒、谢客,你叫丫鬟们伏侍你沐浴、更衣吧。今日折腾了一整日,你定是乏了,用些饭菜,就早早歇下吧,不必等我。”
君雪绮心中感激他的体贴,笑着送他离开了喜房,方唤进沈嬷嬷和丫鬟们伏侍她卸妆、洗漱、更衣。待好不容易收拾好了,沈嬷嬷带着丫鬟们伏侍君雪绮用过饭菜,才退下去休息了。
而累极了的君雪绮则躺在床榻上,等着金玉轩回来,却没有想到困意袭来,不知不觉的就闭眼睡去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睡得正熟的君雪绮感觉身上一阵滚烫,迷迷糊糊的睁开睡眼,只见黑影压下来,接着唇上满是温热,待心中想起“洞房花烛夜”时,她已在那个温暖、安全的宽大怀抱里,化为了一滩春水……
内室的红烛还在燃着,没有要熄灭的迹象,窗外的天色却已是大亮了,柔和的晨光照进内室,唤醒了沉睡的美人儿。
君雪绮挣扎了三四次,方彻底的睁开了双眼,望着大红的床帐和陌生的床榻,过了许久,方记起昨夜的“洞房花烛”,双颊再度染上红晕,下一刻,浑身的酸痛传来,让她不禁皱了皱眉头。
此时,沈嬷嬷站在西暖阁里,敲了敲内室的门,轻声唤道:“奶奶,该起来了,还要去给老爷、太太敬茶呢。”
这新媳妇给公婆敬茶可是大事儿,吓得君雪绮咬牙忍着满身的酸痛,急急的坐了起来。大红的喜被滑落,露出雪白身子上的点点红斑,让她想起了昨夜里羞赧难言的火热情事。
直到沈嬷嬷又敲了敲了内室的门,君雪绮方回过神来,轻啐自己的不知羞后,忙忙的从床榻最里侧扯过里衣胡乱套上,快速的下了床榻,一面去开衣柜子取新的里衣换上,一面向外喊道:“妈妈别急,我已起来了。”
待君雪绮换好贴身的衣裳,方快步去打开了内室的门,让沈嬷嬷和月灵、水灵进来伏侍。
沈嬷嬷虽守寡多年,但必竟是养了儿女的,知道这夫妻之事,故早就命丫头们在小厨房里烧了热水。君雪绮开了内室门后,她就急急的催着月灵和水灵将内室屏风后的大浴桶倒满的热水,然后方吩咐她们去收拾床榻。
君雪绮见了热水,心中感激沈嬷嬷的关心、体贴,又见月灵和水灵去收拾床榻,想起昨夜之事会被她们见到,心中又生起羞赧,忙躲进屏风后去沐浴,以减轻身上的酸痛之感。
沈嬷嬷则快步走到床榻旁,将那染了落红的白锦帕收起,拿出事先准备好的红帕子包了,放在一个红楠木盒子里,交待了月灵和水灵好好伏侍君雪绮后,亲自捧着盒子出了竹院,往金老爷、苏夫人居住的梅院行去。
依人双手捧着一个极为精致的紫檀木匣,快步走进正厢,转进西暖阁里,见香雨、香雪在炕桌上摆早饭,笑嘻嘻的问道:“奶奶可起来了?爷让我过来给奶奶送东西呢。”
香雨、香雪昨晚上就见过了依人,知道她和楚人是在金玉轩随侍的大丫鬟,故对她很是另眼相看,不敢怠慢,忙迎上去,笑回道:“奶奶起来了,在里面梳妆呢,姐姐进去吧。”
说着,香雨回身继续摆早饭,香雪一面引着依人进内室,一面向内室里禀道:“奶奶,依人姐姐来了,说是爷让她过来给您送东西。”
依人笑着谢过香雪,规矩的轻步走进了内室,见君雪绮正端坐于梳妆台前,让月灵给她梳发,忙快步走上前去,笑着依礼请了安,将手中的紫檀木匣交给一旁的水灵,恭敬的对君雪绮笑道:“这是爷让奴婢给奶奶送过来的,说是都城中极有名气的师傅亲手打造的三套头面首饰,让奶奶不要嫌弃粗糙,平日里戴着玩吧。”
水灵笑着接过紫檀木匣,将其放在梳妆台上,小心的打开匣子,将里面的三层轻轻摆开,好让君雪绮可以清楚的看见那三套精美的头面首饰。
君雪绮早在听说是金玉轩让依人过来送东西时,就已有些不好意思的红了脸,如今见了这三套精美、贵重的头面首饰,心中更是又暖又羞,半晌,方小声吩咐水灵道:“笨丫头,怎么还让你依人姐姐站着,快扶你依人姐姐坐下,倒杯凉茶给她解解暑气。”
依人早在见君雪绮红了脸时,心中就已强忍着笑了,如今听了君雪绮的吩咐,忙慌着笑拦道:“奶奶快别这么说,奴婢伏侍主子本就是应该的,奶奶这般客气,倒折杀了奴婢。奴婢的差事完了,就不耽搁奶奶梳洗了,先回去了。奶奶若有事情要吩咐,派个丫头去唤奴婢就是了。”
君雪绮见依人如此知礼守矩,并没有因金玉轩随侍大丫鬟的身份而傲气,也没有因为她是续弦而不尊敬她,心中既庆幸又满意,笑道:“既是这样,我也就不留你了。只是我也快收拾完了,还要劳你去请爷回来用早饭。我们新过来的,还不熟悉府里的院子,我也不知让她们去哪里找爷。”
依人是个灵透的丫头,自然知道此时该卖个好给主子,忙笑道:“奶奶新来的,不知道也是情有可原的,说起来是奴婢们做事情欠妥当,很该昨晚上就跟月灵和水灵说一声的。奶奶不知道,爷自幼习武,每日都早早起来,去花园子里练上半个时辰的功呢。奶奶别急,奴婢这就去请爷回来用早饭。”
语毕,按规矩行礼请辞,转身出去请金玉轩去了。
这里水灵待依人走了,方翻看着紫檀木匣里的头面首饰,笑对君雪绮道:“奶奶快看看,这三套头面首饰可真是精美呀,这都城的师傅手艺就是不一般。”
语毕,从那三套头面首饰里选出一套最喜庆的,笑对月灵道:“一会儿给奶奶梳好了头,就把这套给奶奶戴上。这是爷特地给奶奶新打的,样式新颖、颜色喜庆,正配今儿的好日子。”
月灵笑着点了点头,看看了镜中君雪绮羞红的脸,笑眯眯的加快了手上的动作,麻利的将君雪绮的秀发梳成精致的妇人发式,然后将那套头面首饰一一为君雪绮戴上。等都梳妆、打扮齐备了,方看着镜子里的美艳妇人,笑赞道:“奶奶天生就是美人儿胚子,梳什么样的发式,戴什么样的头面首饰,看着都是这么明艳耀人的。”
君雪绮听了这话,娇嗔的在镜中瞪了月灵一眼后,方扶着水灵款款起身,走出了内室,坐到西暖阁的炕榻上,等着金玉轩回来,好一起用早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