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兰月见终于将金玉轩逼了出来,心中很是遂愿,越发扮出娇柔凄楚的可怜模样,想引得金玉轩的怜惜。却没有想到,金玉轩出来之后,并没有将她看在眼中,反而一连下了三道命令,责罚了那婆子、喝散了围观的丫头们,还命依人和楚人送她回去。
张兰月连苦肉计都使出来了,好不容易才逼得金玉轩现了身,又怎么会错过这大好的机会。于是无视哭喊着求救的婆子,只梨花带雨的哭诉道:“小女子不是有意打扰金三爷的,只是得知金三爷这阵子忙里忙外,担忧金三爷的身子,特送来了亲自做的点心和补汤,想尽一些心意。却没有想到,金三爷身边伏侍的这二位姐姐,却看不起小女子,不仅拦着不让小女子进去,还推倒了小女子在地。小女子里疼得厉害了,这才哭喊出声的,还望金三爷不要怪罪了小女子。”
说着,还拿着手中的帕子,可怜亏亏的拭着脸上的泪,更是特意让衣袖滑下来许多,露出那白嫩如温玉般的手臂。
金玉轩看着张兰月娇弱委屈的样子,还有那特意露出来的玉臂,心中很是厌恶,微皱起眉头,道:“是依人和楚人的不是了,待她们送张姑娘回去后,在下定会好好教导她们的。”
话落,冷声吩咐依人和楚人道:“还愣着做什么?张姑娘是客人,你们怎能如此怠慢?还不快些给张姑娘赔罪,然后送张姑娘回去,再传大夫进来为张姑娘治伤?”
依人和楚人闻言,心知金玉轩很是厌烦,不愿再看见张兰月,都心领神会的向张兰月道了罪,简单的应付了两三句之后,就不容张兰月再生旁的心思,急急的一左一右扶了她起来,又唤过来四个小丫头,一起送她回去了。
金玉轩目送依人和楚人送张兰月离开冰院后,方松下口气,正打算回书厢继续看账目,便见沈嬷嬷走了过来,一脸的忧心忡忡,忙快步下了台阶,急问道:“妈妈怎么过来了?难道是你们奶奶不舒服了吗?可有让人去请女大夫进来看看?”
沈嬷嬷面带忧色的四下里看了看,方笑回道:“奶奶很是安心,并没有不适的地方。只是刚听见外面很是吵闹,派了丫头过来打听,又没有说明白,奶奶便悬了心,让婆子过来看一看。”
金玉轩闻言,便知道张兰月一事已惊动了君雪绮,怕她心里错偏了,再生出闷气来,于是一面往正厢走去,一面对沈嬷嬷道:“我过去看看,妈妈吩咐小厨房预备你们奶奶喜爱吃的菜色和汤水吧。今儿你们奶奶睡得时候久,这会儿已是要用晚饭的时候了。早些让你们奶奶吃了,我好陪她去园子里逛逛,散散心,回来也好早些安寝。”
沈嬷嬷见金玉轩如此关心君雪绮,心中欢喜,答应一声后,忙忙的往小厨房赶去。
且说君雪绮刚歇晌起来,因发现起得迟了,忙唤月灵和水灵进来伏侍她更衣打扮,怕金玉轩进来之时,见到她邋遢的一面。正梳妆打扮之时,突然听得外面传来了不小的吵闹声,君雪绮以为是出了事儿,忙命水灵打发个小丫头出去看一看。谁知那小丫头回来禀报,说是张兰月去了书厢,不知道怎么了,与依人和楚人冲撞了起来,此时正在书厢外面吵闹着。
君雪绮一听见张兰月的名字,就不禁头痛起来,问了那小丫头两句,谁想那小丫头却是个糊涂的,一问三不知,倒闹得君雪绮悬心。沈嬷嬷在旁见了,忙安抚了君雪绮一番,说是亲自前往书厢细看,这才安了君雪绮的心。
故金玉轩快步走到正厢前时,便见君雪绮扶着月灵坐在廊下,正向外面抬首张望着,见他进来了,忙扶着月灵站起身来。
金玉轩快步上了台阶,亲扶过来君雪绮,一面扶着她往正厢里走,一面忧心的道:“你如今这样的身子,哪里能在外面坐这么久?外面就是有天大的事儿,都有我撑着呢,你只一心安胎就好,何苦又劳神呢?”
君雪绮由金玉轩扶着回了西暖阁,于炕榻上坐下,笑道:“轩哥哥也太小看我了,不过是怀着孩子罢了,哪里就禁不得一点儿的走动了?若所有怀了胎的女子都那般娇弱,这天底下得有多少宅门在主子有喜期间大慌大乱起来。”
月灵随着进来,倒了两杯热香送上,方识趣儿的退出正厢外,坐在廊下守着,等着里面传唤,也防着有人撞进去,扰了他们小夫妻说话。
金玉轩知道君雪绮已知道了张兰月之事,故生怕她心里再忧思,开门见山的将张兰月来闹一事简明的说了一遍,又笑着安抚道:“你只管安心,待一会儿用过晚饭,我就去母亲那里一趟,让她尽快为张姑娘按排一门亲事,尽快送张姑娘出门。”
君雪绮用帕子捂着嘴,好笑道:“我有什么安心不安心的,难道与轩哥哥相识了这十六个年头,却信不过轩哥哥的品性吗?自来轩哥哥的性子都甚是冷淡的,倒不是我自夸,除了我和三妹妹,又有谁能得轩哥哥看重和疼爱呢?我忧心的倒不是怕轩哥哥被张姑娘迷惑了,而是怕那张姑娘心术不正,害了轩哥哥,再毁了咱们金家的名声。轩哥哥既然已经有了主意,就赶着跟母亲好好说一说,快些送张姑娘出门子的好。这样的女子留在咱们府上,别说你我,就是太爷和老太太也是不能安心的。家里两层的长辈,若为着张姑娘日夜忧心的,倒是咱们俩的不是了。”
金玉轩赞同的点头道:“绮儿这话说得有理,要是让长辈们都替咱们悬着心,倒真是咱们不孝了。待一会儿用过了晚饭,我就去跟母亲商议此事。”
君雪绮想了想,又笑道:“轩哥哥就是今晚去跟母亲商议妥了,母亲也是需要些日子为张姑娘挑选婆家的。等到张姑娘正经的出门子,就是快也得有半年的工夫呢。要依我,定是信轩哥哥的品性的,可防人之心不可无,张姑娘的品性和心术,我却是万万不敢信的。家里的规矩,娶了亲的男仆们在晚上落锁之前,都是要离去,各回各家的。未娶亲的男仆们虽住在府中,却也都是住在后面院子里,是不能在各主子的院子里留宿的。轩哥哥如今独居书厢,夜里不过是依人和楚人轮流守夜罢了,都是娇弱的女子。俗话说得好,没有一万,总有万一。依我之见,在张姑娘出门子之前,轩哥哥还是去柳姨娘屋里歇息吧。别送佛之前,再闹出些许不妥之事,遂了那有心之人的意。”
金玉轩闻言,觉得君雪绮过于担忧张兰月,笑着安抚了一番,推拒了一直歇在柳玲兰屋子里的事儿。可是君雪绮却不放心,一脸焦急的连说带劝的,足缠了金玉轩许久。
待沈嬷嬷带着月灵和水灵摆下晚饭之时,君雪绮仍在不停的劝说着。金玉轩见状,生怕她心里不安,总悬着心,再劳累了心神,伤了胎气,便只得苦笑着点了头,宽了她的心,拉着她陪自己用晚饭。
一时,小夫妻用毕了晚饭,喝毕了茶,金玉轩便起身前往霜院,找苏夫人说张兰月之事。君雪绮送他出了正厢后,便唤来沈嬷嬷,让她去请柳玲兰过来。沈嬷嬷虽然不知她是何意,却也不好驳回,只得亲自去请了柳玲兰。
下午张兰月来冰院作闹之事,柳玲兰也知道了,坐在西跨院北厢的暖阁里,对着冯嬷嬷和碧月,狠狠的骂了张兰月一番,再难听的话,都骂出了口。冯嬷嬷和碧月心里也恨张兰月不知羞耻,陪着柳玲兰狠骂了一场之后,方劝着她消了气。
待柳玲兰用过晚饭,便歪在西暖阁的炕榻上,想着怎么才能绝了张兰月在金家的后路,好尽快撵了那个不要脸的女子出去。
却见沈嬷嬷奉了君雪绮之命来请,柳玲兰心里一转,便知道是为着张兰月一事,于是利落的理发整衣,带着碧月,随着沈嬷嬷去了正厢。
君雪绮倚靠在东暖阁的炕榻上,喝着手中的热茶,见沈嬷嬷带了柳玲兰进来,便笑着请她在炕榻上坐了,命水灵送上了香茶。
沈嬷嬷知道君雪绮这是有要事与柳玲兰说,便带着月灵和水灵退了出去,于正厢廊下坐着,等着里面传唤。
君雪绮待沈嬷嬷和月灵、水灵都退出去后,方笑向柳玲兰道:“如今我怀着身孕,是不能与爷同房的。本想着爷住到书厢去,有依人和楚人在旁伏侍,也受不了委屈,又有你在旁照料,我也是能安心的。却没有想到这报恩倒报出了祸事来,那张姑娘也委实闹得过了头了,竟连男女大防和闺阁名誉都不顾了。只是张姑娘糊涂,我们却是不能也跟着糊涂的,金家几辈子积下来的好名声,总也不能毁在了爷手里。咱们不能帮爷分担外面的生意经营,却总也不能让爷在外的时候,还忧心内宅的事务。刚用晚饭的时候,我和爷已是商议定了的,让咱们太太赶着为张姑娘张罗一门亲事,尽快送她出门子。只是俗语说兔子急了也咬人,张姑娘的品性,我是万万信不过的,也怕临送她出门子之前,再闹出些不雅的事故来。故刚才我已跟爷说定了,在张姑娘出门子之前,让爷住到你那里去。有你在旁伏侍着爷,张姑娘就是有歪心思,也总是没施展的地方的。”
柳玲兰闻言,双眼不禁亮了起来,心中欢喜得不行,面上却不敢太过显露,只笑着答应道:“奶奶只管放心,金家的名声和爷的声誉,可是比妾身的命都重要的。还请奶奶安心养胎,爷那里,妾身定细心伏侍,绝不会让那张姑娘趁了心愿的。”
君雪绮知道柳玲兰也不愿再多出一个张兰月来,与她争宠分爱的,故笑着点了点头,又嘱咐了她一些话,便让她回西跨院去预备一下,等着晚上金玉轩过去安寝。
待柳玲兰要出东暖阁之时,君雪绮又无意般的嘀咕道:“也不知道张姑娘会不会老老实实的出门子,要是真闹出不雅之事,毁了爷的名声,那可真就是万悔也来不及了。”
柳玲兰听了,心中一动,装作未听见一般,快步出了正厢,回了西跨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