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二房将永宁的祖产、祖业都料理完毕,举家迁进都城的时候,已经是春暖花开的明媚三月了。
因为在离开永宁之前,苏夫人就已经让君雪绮给沈嬷嬷去了封信,吩咐沈嬷嬷要委婉的将张兰月之事,仔细回禀金太爷和金太君,让二位老人家心里先有个底细。
所以当二房一行人抵达都中金府,向金太爷和金太君行礼、问安之时,对于张兰月的出现,金太爷和金太君并没有觉得惊讶。只是将其直接漠视,就像二房一行人中,没有张兰月一般。
反而是一直有些担心金玉轩的到来,会影响金玉宇前程的柳夫人和柳氏,在看见张兰月之后,心中满是得意。那样的小家子姑娘,眉眼上全是不安分的风情,有她在二房里搅和,金玉轩又哪里能全心身的经营生意呢?
君雪绮歪在冰院正厢西暖阁的炕榻上,看着丫鬟们收拾、整理行李,见沈嬷嬷走进来,忙坐起身来,拉着沈嬷嬷在身旁坐下,柔声致谢道:“这阵子真是辛苦妈妈了,我们都不在都中,妈妈又要照顾两个孩子,又要照应着二哥那边儿,真是劳烦妈妈了。”
沈嬷嬷忙陪笑道:“奶奶这话太客气了,婆子可是受不起的。婆子没有跟着奶奶回去,那边儿的事情也没有帮着奶奶料理,倒是奶奶这阵子辛苦了才是。如今迁进来了,奶奶只管好生休息,把精神和身子养好了,整理和收拾的事情,婆子带着她们小的干就行了。一会儿婆子去小厨房给奶奶熬锅红枣山药乌鸡汤,好好给奶奶补补身子。”
君雪绮因没见沈欣月进来,笑问道:“怎么没见欣月跟着妈妈进来?忙什么要紧的事儿去了?”
提起沈欣月,沈嬷嬷的脸不禁一红,略带忐忑的回道:“奶奶提起欣月,婆子倒有件关于欣月的事情,要回禀奶奶,请奶奶的示下。”
话落,磕磕绊绊的将金太君之意,跟君雪绮详细的学了一遍。沈嬷嬷是君雪绮的奶娘,伴在君雪绮身边的时候,比君夫人在君雪绮身边的时候,还要长了许多。若论起君雪绮的心腹,沈嬷嬷当属第一人,而且君雪绮待沈嬷嬷也极好,很是尊敬她,从来不将她当成下仆一样看待。故平日里沈嬷嬷和君雪绮说话时,从来没有这次这么紧张和不安过,沈嬷嬷的异常,让君雪绮也觉得诧异。
原来在二房回永宁料理迁居事宜的这段日子里,留在都中金府的金玉文因受不住春寒,又一次犯了病根。即使金太爷和金太君请了都中最精通医术的两位太医,来为他诊治,他还是昏迷了五日之久。
在这期间,向来听命行事,胆子又小,性情又懦弱,没什么主见的蓝玉,在照顾病中的金玉文时,表现得极其不好,只知道哭哭啼啼的,让金太君非常不喜欢。
反而是奉沈嬷嬷之命,前来帮着照顾金玉文的沈欣月,行事干脆利落,性情温婉贤淑,照顾得既细心又周全,颇得金太君的欣赏。这次金玉文能在短短半月之内就病愈,且精神也恢复得很好,沈欣月可说是第一大功臣。
金太君对她的喜爱,甚至超过了那个不怎么讨喜的二奶奶邓氏,又见她正是即将及笄的好年岁,便有心想将她许配给金玉文为妾室。往后有她照顾金玉文,金太君也能安心许多。
这事儿在金太君与沈嬷嬷提起时,沈嬷嬷可说是非常惊讶的,一时显得有些不知所措,但她也没有糊涂到越过君雪绮。故只说这事儿要请示君雪绮的意思,得由君雪绮作主,便将金太君所提之事,暂推了出去。
君雪绮听了沈嬷嬷之言,心里也是很惊讶的,只是要人的是金太君,她一个新媳妇,还真不敢冒然拒绝太婆婆。
君雪绮沉思了一会儿,方拉着沈嬷嬷的手,笑道:“这是欣月的终身大事,我虽然是主子,却也没有强逼的道理,还是要妈妈和欣月自己拿主意才好。在我看来,二哥哥倒也是个难得的,只是嫁为妾室,到底是要矮上一头的,不知道欣月觉不觉得委屈。这事儿妈妈可与欣月提过了?她是个什么意思?妈妈又是怎么想的呢?”
沈嬷嬷苦叹道:“欣月那孩子的性子,奶奶也是知道的,这事儿她只说听奶奶的,倒也没有说愿意还是不愿意。不过这阵子她一直在二爷那边儿伏侍,二爷的性子又是好的,待伏侍的人都是极好的,我看她的那个神情,倒也不像是不愿意的。至于婆子的想法,也没有什么可瞒奶奶的。这大户人家的妻妾之事,本来就是难的,奶奶也是清楚的。婆子私心里倒是愿意结门小户亲事,把欣月嫁出去做了平头夫妻,或是嫁给府里的管事、小厮什么的。只是婆子这阵子也细想过这事儿,要人的老太太,婆子自然不舍得奶奶为难,况且,咱们迁进了都中,往后要与长房一起过日子,有了老太太的疼宠,奶奶的日子也能过得舒心些。从这里想来,婆子倒愿意听从老太太的指配,让欣月嫁给二爷为妾。咱们卖了老太太的好,也讨了老太太的欢心,再者,欣月在二爷那边儿,若往后有个什么事情,咱们也多个膀臂。这妾室再是妾室,也好歹算半个主子,老太太也还算喜欢欣月,将来出个什么事儿,她也能说上些话。”
君雪绮听了沈嬷嬷的话,也觉得很有理,沈欣月嫁了金玉文,成了金府的半个主子,对她是很有帮助的,而且也算是趁机卖了金太君个好。只是这必竟是沈欣月的终身,而且金玉文虽然是个好的,邓氏却不是好相处的,她担心沈欣月嫁过去后,会受邓氏的欺负和挤对。
想得头都疼了,君雪绮还是拿不定主意,只得对沈嬷嬷道:“这事儿等晚上爷回来了,我和爷商议看看吧,爷的主意总是对的。”
沈嬷嬷也知道这事儿该问问金玉轩的意思,故起身笑道:“那奶奶先歇歇,婆子下去准备午饭,奶奶和爷用过饭,也好睡个安稳的午觉。老太爷和老太君发了话,晚上要在花园子里摆酒,给咱们二房接风,奶奶晚上还得打起精神,把这酒席应付下来呢。”
君雪绮笑着点了点头,待沈嬷嬷出去了,方又歪回炕榻上,想起沈欣月之事,不禁又头痛起来。
晌午,金玉轩派小厮回来传了话,说金太爷留他在佛院用午饭,君雪绮不在意的点点头,自行用过午饭后,就回内室歇晌了。
待金玉轩陪着金太爷用过午饭,回到冰院正厢时,君雪绮已睡醒了一小觉,见他进了内室,忙要起身伏侍他宽衣,却被金玉轩拦了下来,只得唤月灵进来伏侍他宽衣,自己则歪在床榻上等着他。
等金玉轩上了床,君雪绮见他没有太大的睡意,便将金太君有意把沈欣月许配给金玉文为妾之事,向他学了一遍,略带担忧的问道:“要人的是老太太,我也就不敢自作主张了,还是轩哥哥拿主意吧。沈妈妈和欣月那里倒是没什么的,只说听从咱们的按排。”
金玉轩长叹一声,将君雪绮搂入怀中,半晌,方正色道:“二哥的为人和品性是极好的,虽然说妾室的身份矮了一等,但也比嫁给小厮小子什么的,要强上许多。而且若是把沈欣月嫁出府去,你身边就少了一个用得着的人,不如嫁给二哥哥,你在府里也多个帮手。”
君雪绮自然也知道沈欣月嫁给金玉文,对她来说只有利、没有弊,故问出心中的担忧道:“我也知道嫁给二哥哥,算是欣月的好归宿。只是二嫂子的性情,轩哥哥也是知道的,我怕欣月过去了,要受委屈的。”
金玉轩皱眉道:“这妻妾之事,就要看二哥的了,咱们管不了。不过,这亲事是老太太作主的,二嫂就是再不高兴,也不会太难为欣月,必竟她是不敢得罪老太太的。”
君雪绮点头道:“也是这个道理。晚上老太爷在花园子里摆酒,全家定是要热闹上一晚上的,说这事儿也不方便。等明儿早上去给老太太请安时,我再回老太太的话吧。”
这事儿说定了,君雪绮心里也就没什么牵挂了,又陪着金玉轩说笑了二三句,见金玉轩的睡意上来了,便不再说话打扰,乖巧的偎在金太轩的怀里,安稳的睡去了。
晚上,金太爷在花园子里摆了三桌酒席,全家聚在一处,为二房接风洗尘,庆祝金家终于在今日,一家骨肉团圆。
酒席上,金太爷提起过几日之后,要选一个良辰吉日,在府内摆酒请戏,宴请都城中常往来的要好人家,好好庆祝一番金家团圆之事,顺便多为金玉轩和君雪绮介绍一些往来亲友。
此举摆明了就是要抬举金玉轩和君雪绮,金太爷话虽然说得不明显,然金家众人也不是傻子,自然听明白了话中的意思。金太君是早就知道这继承人一事的,故也没有显出什么惊讶,只慈详的拉着君雪绮说话。、
其他人脸上的神色,可就好看多了。有淡然的、有惊讶的、有愤怒的、有不甘的……可说是五彩缤纷、各有想法。
柳氏心中不甘,有意找君雪绮的麻烦,冷笑问道:“怎么没见张姑娘的影子?三婶婶,这张姑娘可是三叔叔的恩人,也不能太怠慢了。”
君雪绮神色淡然的笑回道:“大嫂子说得是,不敢怠慢了张姑娘。只是张姑娘之事,向来由婆婆料理,我不敢越过婆婆。”
金太君在旁解围道:“张姑娘的晚饭,我已派人送过去了。因今日是家宴,说的也是家常亲情,不好请客人来看笑话的。”
柳氏见金太君为君雪绮说了话,心中的怒火更盛,只是也不敢再找君雪绮的麻烦。必竟惹怒了金太君,就是柳夫人,也是保不了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