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玲姐儿由苏夫人养着,笛哥儿在柳玲兰身边,都不用君雪绮操心费神,故新嫁娘的日子可说是极为轻松的。
每日早上起来,伏侍金玉轩洗漱、更衣、用早饭,送他出了门,就去梅院给苏夫人请早安,看望过玲姐儿,就回到竹院整理收拾东西。
用过午饭,歇过午觉,去看望笛哥儿,若碰到柳玲兰,就闲聊上几句,然后回屋子去做针线,等金玉轩回来后,伏侍着沐浴、更衣、用晚饭,一起到梅院给金老爷和苏夫人请晚安,陪着说笑一阵子。
晚上小俩口回了竹院,亲亲热热的说些趣事儿,坐在一处下下棋、看看书,待夜深后,便早早歇下了。
正所谓新婚燕尔情浓时,每当夜色深静,芙蓉帐内的春宵总是甜蜜恩爱、激情火热……
转眼入了初秋,天气也越发凉爽起来,金家上至主子、下至奴仆,精神也都好了许多……
先时,君雪绮刚进门,金家下仆们见苏夫人疼爱她,连向来性情冷漠的金玉轩也极为宠爱她,都纷纷私下里传新三奶奶有着厉害手段。平日里见了君雪绮,或是给她办差时,都万分的谨慎小心,就怕惹祸上身,在新三奶奶那里吃了苦头、受了严罚。
后来日子长了,大家见君雪绮为人端庄知礼、和善大度,毫无那些大家奶奶小姐的飞扬跋扈之气,就是对下仆们也很是和和气气。一个个的方将心放回了肚子里,闲聊时也经常夸赞上许多新三奶奶的好处。
这日歇晌起来,君雪绮见竹院里的花开得好,便拿了针线篮子坐在院子里的石桌旁做针钱,她想给金玉轩缝制一套新里衣。
依人带着二个丫头抬着一筐蜜桔走了进来,见君雪绮在做针线,走上前笑问道:“奶奶这是做什么呢?这雪白的料子看着可真是漂亮。”
君雪绮抬头见是依人,忙停下手中的针线,笑回道:“也没有做什么,随便做些针线,打发打发空闲罢了。这是哪里来的蜜桔?怎么这么大一筐?”
依人笑嘻嘻的回道:“爷知道奶奶喜欢吃蜜桔,特托生意上的朋友从南面带了一筐过来。这不今日刚到,就赶着派小子们送回来了,说是让奶奶尝尝味道可甜、可新鲜。”
君雪绮听了这话,心里甜滋滋的,笑着站起身来,走过去看了看,果然个个都是又圆又大、黄澄澄的,看着就有味口,随手拿了二个出来,吩咐依人道:“我先拿二个尝尝,剩下的都抬到咱们院子的小厨房去吧。用过晚饭,拿些送到梅院和菊院去,再拿些送到西跨院给柳姨娘和笛哥儿吧。”
依人笑着应了一声,又领着那二个小丫头,将蜜桔抬走,送去小厨房了。
月灵在正厢里倒了新茶送出来,见依人走了,方走到石桌旁,放下手中的茶,笑着打趣儿君雪绮道:“奶奶果真是好福气,爷在家里宠着奶奶不说,就连在外面都惦记着奶奶,可见疼奶奶到心里去了。”
君雪绮红了脸,走过去轻扯着月灵的脸颊,笑骂道:“好个没出阁的坏丫头,嘴上这么口无遮拦的。我看得赶紧给你找个婆家,把你打发出去,让婆婆好好教导教导。”
水灵在旁幸灾乐祸的赞同道:“奶奶这话说得好,月灵姐姐被奶奶早就宠得没个惧怕了,很该找个婆家治治她。”
沈嬷嬷好笑的轻掐上水灵的脸颊,笑骂道:“坏丫头,你也不用在这里看热闹,你当没有你的事儿呢。你也不过比月灵小上一岁罢了,她若出了门子,你的亲事还远吗?”
一席话,说得性情泼辣的水灵也红了脸,轻打掉沈嬷嬷的手,羞得转身跑回了正厢。
沈嬷嬷转身,笑对君雪绮道:“奶奶,该准备晚饭了,奶奶今儿晚上想吃些什么?婆子吩咐小厨房去预备。”
君雪绮端起石桌上的茶,喝了几口后,方起身笑道:“走,陪我去小厨房转转,看看有什么新鲜的东西。今儿晚上我亲自下厨,做几道菜给爷尝尝。”
沈嬷嬷笑着点了点头,带着月灵陪着君雪绮去了小厨房。
晚上金玉轩回来,得知君雪绮亲自去小厨房做菜了,心里很是高兴,沐浴、更衣后,坐在西暖阁里喝茶,等着品尝小妻子的手艺。
少顷,院子里传来吵闹声,金玉轩皱着眉放下茶,吩咐水灵道:“出去看看外面吵什么呢。”
水灵领命出去看了看,回来禀道:“爷,是姨奶奶身旁的丫鬟,说是哥儿发了热,姨奶奶已派丫头去回禀太太请大夫了,请爷过去看看呢。”
金玉轩听了,忙起身出了正厢,往西跨院赶去。
水灵见状,留下香雨、香雪看屋子,快步赶去小厨房回禀君雪绮此事。
此时,君雪绮已做好了菜,正赶着回屋子沐浴、换衣裳,半路上碰到水灵,听说了笛哥儿生病之事,忙赶着去西跨院探病。
君雪绮刚进门,还没有喜信传出,笛哥儿虽是庶出,到底是金家二房唯一的男孙,故金老爷和苏夫人知道他发了热,一面急急的派人出去请大夫回来,一面赶着往竹院来看望病情。
苏夫人见笛哥儿发热得厉害,小脸儿和全身都泛着红,很是心疼,对着柳玲兰、冯嬷嬷和奶娘斥责道:“一群人看着一个小孩子,都看不明白,还能干些什么?这成日里也不用你们做这个干那个的,不过是守着哥儿罢了,这么点儿事儿都做不好,还能指望你们什么?”
柳玲兰此时心里是又委屈又生气,笛哥儿是她的亲生儿子,他病了,她比谁都要着急上火,本来就急得心里烦躁,又挨了苏夫人一顿骂,还不能回嘴,只得垂着头咬牙忍着,眼里全是泪水。
冯嬷嬷和奶娘见苏夫人发了火,忙跪下磕头,哭着求饶、认错。
坐在西暖阁里的金老爷本就着急,担心孩子的病情,这会儿听了苏夫人的斥责,还有冯嬷嬷和奶娘的哭求声,心里更是烦闷,又不好进内室去,只得大声喊道:“行了,行了,有完没完了。孩子正病着,经不起吵闹,都哭什么,要哭出去哭,别惊了孩子。”
话刚落,便听得外面丫头喊道:“老爷、太太、三爷、三奶奶、姨奶奶,大夫请进来了。”
君雪绮听了这话,忙用帕子给苏夫人拭泪,劝道:“婆婆先别急了,媳妇扶您去东暖阁里坐坐吧,先让大夫进来给笛哥儿看病要紧。”
苏夫人点了点头,扶着君雪绮出了西暖阁,往东暖阁去。柳玲兰也边拭泪边扶着冯嬷嬷跟在后面,到东暖阁去了。
待女眷都进了东暖阁,只有奶娘带着二个丫鬟留在内室伺候,金玉轩方出来请了大夫进去看诊。
一时,大夫诊完了脉,开了药方,领了诊金便告辞了。金玉轩派了小子拿着药方,跟着大夫出去抓药回来煎熬。
众人听得大夫说只是着了凉,并无大碍后,都松了口气。苏夫人缓过劲儿来,又坐在东暖阁里数落了柳玲兰许久,方跟着金老爷回了梅院休息。
君雪绮送金老爷和苏夫人出了竹院,方折回西跨院的北厢,见金玉轩坐在床榻旁看着笛哥儿,柳玲兰站在一旁垂泪,忙上前劝抚道:“也别太伤心了,若伤了身子,也跟着病倒了,倒让哥儿受委屈。太太心里也是担忧哥儿的身子,才说了好些重话,你也不要太往心里去。眼前最重要的,是照顾好哥儿,把病养好了才是要紧的。”
柳玲兰此时一心系在笛哥儿身上,又挨了数落,心中很是委屈,得了君雪绮的安慰,心中好受了一些,点头道:“多谢奶奶关心,妾身明白的。劳动奶奶费神了,奶奶还没有用晚饭吧?还请奶奶回去用饭吧,这里有妾身就行了。”
君雪绮也觉得在这里帮不上忙,于是点头笑道:“也好,这么多人挤在这里,也确实打扰哥儿的休息。你这里若有什么需要的,或一时有不方便的,或人手不过,就让人过去告诉我一声,我帮你料理。”
话落,又嘱咐了冯嬷嬷和奶娘一些话,向金玉轩请了辞,方带着沈嬷嬷和月灵、水灵出了西跨院,回了正厢。
君雪绮一行人回到正厢时,香雨和香雪早已在西暖阁里摆好了晚饭。沈嬷嬷摸了摸盘子和碗的温度,见不是很热了,便吩咐香雨和香雪拿下去热一热。
君雪绮拦了下来,指了指炕桌上摆着的几道特意做给金玉轩的菜,吩咐道:“把这些菜拿去小厨房热一下,然后送到西跨院去,让爷和柳姨娘吃吧,忙到这会儿,都还没有用晚饭呢。剩下这些我吃就够了,也不用再去热了,反正也不凉,我也不喜欢吃太热的。”
自嫁进门来到如今,早已习惯了在金玉轩的陪同下,有说有笑的用晚饭,此时独自面对满桌美食,却失了味口。
沈嬷嬷打发香雨和香雪拿菜下去热了,然后送去西跨院,回头见君雪绮无精打采坐在炕榻上,心里明白了几分,走过去笑劝道:“奶奶心里早该做好准备的,爷这样的大家公子,妻妾成群是难免的,不可能成日只守着奶奶一个。如今一个柳姨娘,奶奶就这样失魂落魄的,往后姨娘、侍妾的多了,奶奶难道要憋屈死自己吗?奶奶想想大姑奶奶吧,这妻妾之事,还是要想开一些的。”
君雪绮苦笑道:“妈妈别担心,这些事情,我心里是明白的,只是一时没有转过弯来罢了。算了,不说这些了,我一个人吃也没有意思,妈妈带着月灵和水灵坐下来,陪着我一起吃吧。”
先时在君家,君雪绮若独自用饭,就会拉着沈嬷嬷和月灵、水灵坐陪。故此时三人听了君雪绮的话,也没有推脱,添了碗筷,坐下来陪着用晚饭,说说笑笑的,也解了君雪绮心中的许多不适。
当晚,金玉轩歇在了西跨院,君雪绮嫁进金家后,第一次于正厢独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