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金太爷这日留了金玉轩在家里陪伴君雪绮,难得没有带他出去应酬,喜得君雪绮一改连日的慵懒,在沈嬷嬷和香雨、香雪的陪伴下,亲自下厨给他炒了两个拿手好菜。
夫妻俩带着玲姐儿和笛哥儿欢欢喜喜的用过晚饭,又说说笑笑的喝过了茶,便命奶娘们带着孩子们回房,早些伏侍两个孩子睡下。
君雪绮见沈嬷嬷也带着丫鬟们退了下去,便笑着歪在西暖阁的炕榻上,依在金玉轩的怀里,拉着他的手,柔声道:“如今我有了身孕,祖母和婆婆都嘱咐了要分房而睡,倒真是苦了轩哥哥了。只是我不能日夜跟在轩哥哥身边伏侍、照料,轩哥哥也要多心疼心疼自己。凡事若有依人和楚人想不到的地方,或是有我和沈妈妈想不到的地方,轩哥哥要是觉得不便宜了,可要直接吩咐依人和楚人,或是派她们来知会我,万不要嫌麻烦,委屈了自己。”
金玉轩搂着君雪绮,失笑道:“你呀,就是这么爱操心。我一个大男人,身边又有丫鬟和小厮随侍,纵然不便宜几个月,又能委屈到哪里去呢?如今你是双身子的人,才是咱们家正经的金贵人儿呢。有成日里操心我的,不容多保重保重自己,也让我在外面能多安些心。”
君雪绮听了金玉轩的话,心里暖暖的,可是一想到沈嬷嬷提了侍妾之事,脸上的笑意又收敛了起来,稳了稳心里的烦燥之意,强笑着嘱咐道:“如今虽然要委屈轩哥哥移居书厢,只是那书厢到底不过是临时歇息之所,自然比不得里面的厢房舒服。不如轩哥哥多去柳姨娘那里住吧,她那里自然要比书厢舒适许多,有她在轩哥哥身边照顾,我心里也能放心一些。”
金玉轩听了这话,明显一怔,再一细心,心里不禁好笑起来,轻抚着君雪绮的玉手,好笑道:“你呀,不好好保养身子,竟想那些有的没的。我又不是那些十几岁的黄毛小子,难道夜里离了女子,就睡不着觉了?你如今给我怀着孩子,吃苦受累的要过十个月,难道我却不知珍惜,跑去玲兰那里,反而伤了你的心吗?你呀,也太过小看我了。”
金玉轩的话和态度,可说真是安了君雪绮的心,只是夫妻相处之道,她自嫁人之后,也摸索出来一些。再者,自古男人三妻四妾,本就是常事常情。尤其是正妻怀有身孕之时,又哪里能真拦着不让夫君去妾室那里过夜呢?
她心里虽然是真真的不愿与人共侍一夫,也真真的是不喜欢柳玲兰。可是柳玲兰进门比她早,又给金玉轩生了儿子,总也不能真当她是不存在的。
况且,自她进门之后,金玉轩除了为了把笛哥儿抱过来给她养时,去柳玲兰那里睡了二十几夜,就再没有过去那里过过夜。同是生为女人,她有时候想起柳玲兰来,也不禁生出一些同情可怜之情。
君雪绮坐起身子,拉着金玉轩的手,温柔的笑道:“轩哥哥待我之情,我心里自然是明白的。只是柳姨娘是轩哥哥的妾室,侍候轩哥哥本就是理所应当的,难道我还能因为轩哥哥去了她那里,就与轩哥哥离了心吗?若我连轩哥哥对我的真心都感觉不出来,倒真是辜负了轩哥哥的情谊了。如今我有身孕在身,这怀胎十个月,生了孩子,还要坐月子,难道轩哥哥就真的要孤枕上一年吗?要是传出去了,怕真是要招别人的笑话了。我今日跟轩哥哥说这些话,只是让轩哥哥明白,轩哥哥与我之间的夫妻情谊,自然是珍贵非常的,绝不会因为一些家常小事儿而生分了的。柳姨娘那里,轩哥哥若想去,就只管去,不必因为顾虑着我,而不敢过去。当然,轩哥哥若是不想过去,我自然也不会逼着轩哥哥过去的。会说这些话,只是想让轩哥哥明白我的心罢了。”
金玉轩笑着把君雪绮拉回怀里,轻抚着她的背,笑着安抚道:“好好好,我知道的,我明白的。我的事儿,你就别再操心了。好好保养身子,好好照顾咱们的孩子,才是你当下的要务。”
君雪绮笑着点了点头,依偎在金玉轩的怀里,享受着此刻夫妻间的暖暖温情。身为一个正妻,该说的话,她已经说了,该表的态,她也已经表了。
至于在她怀有身孕到出了月子的这段日子里,金玉轩到底是独睡在书厢里,还是去柳玲兰的屋子里歇息,那就不是她能控制得了的事情了。
小夫妻俩又温存的说了会儿体己话,金玉轩看着月灵和水灵伏侍君雪绮睡下,又亲自帮着她掖了掖被子,又嘱咐了夜里在西暖阁守夜的水灵几句话,方转身出了正厢。
去东跨院看过玲姐儿和笛哥儿的沈嬷嬷,刚从东跨院走出来,就见金玉轩直直的往书厢走去,却没有转进西跨院,心里稍安稳了一些,笑着转回正厢,确定君雪绮已睡下后,方回了自己的屋子歇息。
再说冰院的西跨院,自从得知君雪绮怀了身孕,柳玲兰就狠狠的发了一场脾气,恨不得咒得她小了产。可是狠狠的气了两日之后,柳玲兰又想起君雪绮怀了身孕,再不能伏侍金玉轩了,心情又跟着好了起来。
一连三四日,柳玲兰都精心打扮一番,命小厨房备了各色的点心和补汤,贴心的送去书厢,向金玉轩献殷勤,想趁机拢回他的心。只是次次盛情而去,次次败兴而回,让她恨金玉轩不解风情的同时,更恨君雪绮的独宠。
回想起她刚嫁进来的那些日子,金玉轩虽然对君雪纹很是尊重和敬爱,却因为君雪纹身子娇弱的关系,大多的日子里,都是歇在她的屋子里的。后来,她生了笛哥儿,君雪纹的身子就越加的不好了,房事自然是万万不行的,故金玉轩除了独歇在书厢,就是到她的屋子里睡。
可都是君家的女儿,柳玲兰怎么也想不明白君雪绮到底是使了什么手段,竟把金玉轩拢得牢牢的。自君雪绮嫁进了金家,金玉轩可真真算是独宠正妻,对她这个昔日的宠妾,可说是再不愿多看一眼了。
冯嬷嬷是柳玲兰的奶娘,自然是一心为着她着想的,见她受了金玉轩的冷落,又收了争宠的心思,忙上去劝道:“姨奶奶还是该再去爷那里多走走的,不为别的,总也要为着子嗣的事儿。如今笛哥儿被抱去了奶奶身边抚养,姨奶奶虽说能过去看,可那么多人在那里守着,却是不能时时****常去的。姨奶奶今年不过才十八岁,这一辈子连五分之一都没有熬到,难道就真收了对爷的心,孤苦的收一辈子的清寡吗?姨奶奶还是听婆子的劝,再耐着性子在爷的身上下些工夫,别的不说,能怀上身子才是要紧的。到时候,不管生下来的是哥儿还是姐儿,姨奶奶的日子也算是有了盼头儿和奔头儿了。”
一席话,说得柳玲兰落了泪,扑进冯嬷嬷的怀里,边哭边骂道:“妈妈呀,我这都是什么命呀?都是祖父和祖母害了我呀,只一味听姑姑和表姐在那里说好听的,就真以为这金家是好去处,把我嫁过来作了妾室,害得我如今连日子都得熬着过,就是亲生的儿子都不能自己教养。妈妈呀,我才十八岁呀,可你看看,你看看,爷如今哪里还愿意看我一眼呢。这往后的日子还长着呢,我一个人孤苦的守着这个屋子,过下去又有什么意思呀。”
冯嬷嬷本就心疼柳玲兰,此时听了她的哭骂和委屈,也跟着哭了起来。
一时间,西跨院北厢里哭声一片,惊得西跨院里的丫头们都聚在一处议论纷纷。
坐在屋子里做针线的碧月听见了哭声,快步走了出来,喝骂散了那些丫头们,方急步走进了北厢,见冯嬷嬷抱着柳玲兰哭成一团,急得上前劝道:“妈妈,姨奶奶伤心,妈妈很该劝着些,怎么倒跟着哭起来了?这么个哭法儿,姨奶奶的身子非哭伤了不可,还该保养些才好的。”
说着,一面从冯嬷嬷怀里抚正柳玲兰,一面拿过帕子为她拭泪,柔声劝道:“姨奶奶莫要再哭了,伤了身子不说,传出去又要惹出些麻烦来。如今咱们在都中,不比在永宁,上面有太爷和老太太坐着,可不敢随着心性来的。”
冯嬷嬷此时也觉得不好来,一面自拭干了泪,一面催着碧月出去打盆水来,然后又劝柳玲兰道:“姨奶奶心里委屈,可日子总是要过下去的,再怨天怨地的也是没有用的。姨奶奶该拿定了主意,听婆子一句劝,好好下些工夫,拢回爷才是最要紧的。就算与奶奶争不得宠,也不能让爷把姨奶奶忘在了脑后。这一个月里头,哪怕爷只来咱们这里三五天,姨奶奶的日子也算是有个熬头。若老天爷垂怜,再让姨奶奶怀个哥儿呀姐儿呀的,姨奶奶的日子也就真真是有盼头了。”
柳玲兰点头道:“妈妈说得是,这日子怎么都要过下去,我再不替自己打算一些,这辈子也就真是糊涂的过下去了。只要拢回了爷,再怀上身孕,我也就不再担心了。至于怀个哥儿什么的,我倒是不盼着了,看爷和奶奶的主意,定是不能让我自己教养哥儿的。不如求菩萨保佑,怀个姐儿下来,到时候定是能自己教养的。这身边有了孩子陪着我,纵然爷再不理会我了,我也不至于在这内院里孤零零的苦死。”
打定了主意,柳玲兰的精神就又回来了,在碧月和冯嬷嬷的伏侍下,洗漱、梳妆毕,又换了身鲜亮的衣裳,便去冰院的小厨房,亲自下厨炒了几个菜、熬了一盅汤,带着碧月送去了书厢。
这想开了,柳玲兰也就不再因金玉轩的冷落而伤心了,不管他是个什么神情,都一门心思的温柔贤惠的伏侍着,嘘寒问暖一番后,陪着金玉轩用了夜食,也不再急切的请他去西跨院歇息,而是柔声细语的叮嘱了一番保养身子的话,就笑着辞出了书厢,回西跨院自去歇息了。
要说为着君雪绮守身,再不碰别的女子,金玉轩还真是没有想过的。只不过他也是娶过两次亲的人了,不比那些毛头小子般,一到了夜里就离不得妻妾。
在他的心里,自然是一心喜爱小妻子的,只是小妻子怀着身孕不能行房,他倒也愿意多忍一忍。当然,要真是忍不得了,自然是要去柳玲兰那里的。只是但凡还忍得了,他也不愿总往柳玲兰的屋里去,伤了小妻子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