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察上下打量了冉佳萱和夜焱一眼，见他们着实还算镇静，这才点了点头：“好吧，那你们进来吧。”

冉佳萱走进屋子里，屋内一片狼藉，桌椅早已变成了或大或小的木块，零星的散落在地上。碗筷、书本、窗帘、家电……全都已经分不清它们原本的模样，变成一块一块的残骸，像是一个专门负责粉碎的垃圾站。大片大片的鲜血混合其中，让这些残骸看起来更加的肮脏，也更加的触目惊心。

而就在这样凌乱的狼藉中，横着三具尸体，其中两个是中年人，另一个则是相对年长一些，头发已经花白，看上去应该是赵悦的父母和奶奶。他们的脸上和身上都满是抓痕，脖颈处有一个巨大的伤口，确切地说是一个巨大的齿印，仿佛他们是被猛兽活生生的咬断了脖子，刺穿了动脉。墙上和地上，都满是大片大片的鲜血和爪印，以一种凄惶而诡异的方式，毫不留情地呈现在众人的面前，将这间狭小的温馨农宅变成了一个嗜血的人间地狱。

“这里到处都是爪印和齿痕。”一个负责痕检的警察摘下手套，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说道。

“是啊，看样子是有什么猛兽闯进来了。”开门的警察附和道。

“可是我刚刚调查过，这个村子再不济，也毕竟处在市郊，老鼠、野猫什么的跑不了，可大型猛兽绝对没有。”痕检警察不解的说道：“而且你看这里，这样的爪印，针对猫狗来说未免有些太大了，可针对虎豹来说，却又有些太小了。”

“哎，谁知道了，看来又有的忙了。”小警察他叹了一口气，转向早已哭的泣不成声的赵悦：“这三具……这三个人都是你的家人吗？”小警察顾虑着赵悦的情绪，找了一个相对温和的表达方式。

“嗯，是我的父母和奶奶。”赵悦紧咬嘴唇，才能勉强控制住自己的情绪，点了点头。

“屋内还有一个老人和一个小孩……”

“那是我的爷爷和弟弟。”

“赵小姐，我们很能理解您的心情，不过现在，还是要请您配合我们一下。你的父母或者爷爷奶奶，有没有什么仇家？”小警察翻开手中的记录本说道。

“没有，绝对没有。”赵悦用力的摇了摇头：“我的爷爷奶奶都是村里有名的老实人，爸爸遗传了爷爷奶奶，性格老实到有些懦弱。平时在家里，都是妈妈说了算，可是妈妈也是连鸡都不敢杀，他们会得罪了谁呢？谁会用这样的方式，来对付我们这家再普通不过的普通人呢？”

“那你弟弟呢？我是说他会不会是和别的小朋友打架，从而激化了矛盾，招来杀身之祸？”

“怎么会！怎么可能！我弟弟才四岁！他从来都不和人打架！每次我回来的时候，他都会把舍不得吃的糖拿给我！这样的孩子怎么会和别人打架！”赵悦几乎是喊出来的。

冉佳萱扶着赵悦有些摇晃的身子，她知道，此时此刻对于赵悦来说，小警察的问题未免太过于残忍，几乎是毫不留情的将赵悦心上的伤口一次又一次的撕裂，再撒上一把盐。可是，这又的确是想要找出凶手必须要做的事情，就像是这突如其来发生的一切，不管再怎么不情愿，也没有拒绝和挽回的余地，只能选择接受。也许唯一可以选择的，就是怎样做，才能让那颗已经千疮百孔的心，在此时此刻，尽可能的变得坚强一点。

“赵小姐，你别激动，我们理解你的心情，可这是我们的工作，为了尽早找出凶手，还是要请你配合一下。”小警察有些抱歉的说道：“请问你最后一次和家人联系是什么时候？都说了什么内容？”

“是三天前。”赵悦回答道：“我的家离学校比较远，所以平时我都是住在学校的宿舍里，有的时候，周六周日去零界，所以很少有时间回家。那天是爸爸给我打的电话，他问我什么时候回来，我说我最近有些忙，而且快要期末考试了，这周可能就不回去了。爸爸就说，他买了圣诞树，而且亲戚朋友送来了好多礼物，他想让我回去，全家人热热闹闹的过一个圣诞节。”

“我……我当时还有些不以为然，我说中国人过什么圣诞节啊，等到过年的时候我会回去的。当时爸爸说了一句话，算是我不爱听的那种，我以为他说完我就忘了。可是好奇怪啊，就在刚刚，我忽然把这句话想起来了，而且特别清楚，我想可能一辈子都忘不了。爸爸说，悦悦，这大半年过去了，你一共也没回家几次啊！你怎么那么忙啊，学习要是太累，就不要给自己太大压力了，爸爸不求你大富大贵，只希望咱们一家人好好的。”赵悦说着说着，已然泣不成声：“我当时不耐烦，说了一句知道了，就挂了电话。我觉得爸爸不理解我，他不理解我想要逃出这个小村子的心情，可是现在，我才明白，是我从来都没有理解过他。”

两个小警察面面相觑，他们调查过这么多起案子，接触过无数的家属和被害人，觉得自己的心慢慢的变得坚强，也慢慢变得麻木。可是就在今天，他们发现，他们以为那种早已泯灭的怜悯，又在此刻死灰复燃，对于一个还不满18岁的女孩来说，这样的事实的确有些太过于残忍，她需要时间接受，也需要时间消化。

“那好，赵小姐，你先冷静一下，我们今天先问到这里。这桩案子疑点太多，尸体我们要运回警局进行解剖，你这段时间最好留在村里，哪里都不要去，方便配合我们的调查。”小警察合上笔记本说道。

“嗯，好。”赵悦点点头，连起码的客套都顾不上，和警察一起走出了屋子，覆盖着白布的尸体，一具接一具的从房间里抬出来，一切都归于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