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怎会有这个表情？莫非又做了什么坏事得逞了，正不解，姐姐已经迎了上去，将她的去路截断，她一惊，往后一退，将那不经意间的笑意迅速抹去。

“这般晚了，三公主还有何事？”

她问着，不停的上下打量着我们，面露不屑。

姐姐见她狂妄，也不相让，将手一抬，朝她面上就拂去一阵清风，而后才淡淡接话，“淳裕，今日这戏，做得真好，连三爷都被你骗了。”

淳裕听罢脸色一变，却装作一副听不懂的模样，“什…什么戏，你在说什么？”

姐姐又一笑，移步到了她的右边，细细打量，“淳裕啊，几月不见，你可也是有长进了，也不枉我希儿当日放过你一命，如今不感激她，反而恩将仇报，你可知，上天会如何惩戒像你这样的小人？”

果然，那淳裕如今成长了不少，与我姐姐对话，脸不红心不跳，稳得很，见我姐姐这般说，自邪邪的笑了几声，“如何惩戒？慕赫，上天只会惩戒夺了别人性命的人，而我，没有杀过任何人。”

说完，挥着衣袖扬长而去。

我本欲想追上去堵她两句，却被姐姐唤住，她道天色晚了，回府吧。

不太明白她们的对话，依旧一头雾水。

不过向来我都比较听从姐姐之言，她道回府必定是有她的道理，便也婉拒了允哥哥，跟着姐姐回了大将军府。

佑天将军已然归来，不过还是将自己关在那书房之中，不近人，如今算来，他倒欠我两次人情了，看他日后怎么偿还。

入夜微凉，伴着静谧的月色，我沉沉睡去。

不过却睡得很浅，脑海之中全是含芝的模样，她的一颦一笑，都那般真切，这么真切的人如何会有那残暴之心？不惜牺牲众人为代价，倒是也和那殆灵览大相径庭。

入睡前，我同姐姐说，想见见含芝，不知是何缘故，我竟看出姐姐的眸光不自觉闪动了几下，似乎有心事，以往姐姐这般，都是有很严重的事由，不过我因太困，没有问及，再醒来时，却越想越不对劲儿。

用过了早茶，姐姐便让小狄来寻我，只是让她陪我入宫。

“六公主，我家公主好生交代过，这番去了宫中看看便好，早些归来，她还等着你用午膳呢。”小狄道。

用午膳？难不成姐姐又想将我留在这大将军府？不过不用再回曜府了，这倒也正和我的心意，便回头让小狄放心，上桥，驶向皇宫。

这大牢说来并不陌生，自项驰竣入狱那次我来看望过一次，印象极深，如今也有些轻车熟路，便一路领了小狄，寻了周洋将军带路，便顺顺利利的见到了那殆灵含芝。

相比昨日，她看上去憔悴了不少，身上的锦服不知被什么弄脏了，样子灰扑扑皱巴巴，脸上的清粉浅黛已然被泪水抹尽，无精打采的蜷缩在干草之上，如何看，都不曾像是一位当朝公主。

锁被钥匙打开，发出一阵清脆之声，但是含芝却未动半分目色，就像是未曾听见，未曾看见。

“我的母亲是丹贵妃，前朝唯一的贵妃，曾受父皇独宠多年，从不知道何为忧愁，何为烦恼，让所有女子羡煞，而她只有我这么一个女儿，如今却这般不争气，六妹妹，我真的从心底由衷的羡慕你。”

刚站定，就听她缓缓道出，我将眉头一皱，只唤所有人下去，而后将牢门合上，走到了她的身边。

含芝不同淳裕与芷若那样讨人厌，她与生俱来的闲情雅致犹如世外闲鹤，不经世事，咋一看，让人怜惜。

虽然知道，她也曾想置我与死地，但是，怎的心中就恨不起来。

“四姐姐，希儿还是不相信，你会与那引魂丹有关系，你且老老实实告诉希儿，你真想过让我死？”

缩在地上的含芝不曾看我一眼，见我说话，只将嘴角一扬，无奈的笑出了声，“妹妹，这世界上哪有什么可能与不可能，我想做什么，便就做什么，想害谁，便就害谁，你能拿我如何？”

语落，我已走到了她的跟前，也跟着蹲下了身子，将她那双因为陪陵花毒液伤了的芊芊玉手紧紧捏在手心，心中泛出一阵怜悯，刚想说话，却发现早已哽咽，不过在她这般极度脆弱的时候，我又怎敢轻易落泪。

“妹妹伤心什么，将死的人是我，你应该恨我，不应该来看我。”

“一切都错了…都错了…”

我本不想哭，却见她也流泪，便是忍不住。

一切都错了，从一开始就错了。

若我当初没有嫁给允哥哥，四姐姐如今何苦变成这般模样，如果当初什么都未发生，这宫中，是不是就会太平一些，六爷不用死，芷若不必流浪，含芝不必入狱，一切都错了。

“四姐姐，希儿不恨你，虽然你曾想伤害我的姐姐，但是希儿知道你心中一定有苦衷，不然不会这般冒险，其实希儿今日来，是身受允哥哥的嘱咐。”

含芝终于将那涣散的目光集中到了一起，迷迷糊糊转过头，落在我的脸上，眼中有些迟疑的惊讶，随即又是一副自嘲的表情，她道：“希儿莫要哄我开心，这都多少年了，将军何时正眼瞧过我一次，含芝心知肚明，清楚得很。”

本欲想让她心情好些，却不料越说越乱，是啊，允哥哥如何会让我来，这谎话编的自己都不信。

如今也不知道还能再说些什么，只将嘴唇咬了咬。

这次前来，说实话，只是为了见她最后一面，因为皇兄已经下令，殆灵含芝，目无王法，勾结巫师，残害皇室嫡系，手段惨烈，实属极大恶行，当受酷责之刑，次日万箭穿心，当众执行。

万箭穿心说来是一件极其恐怖的死刑，犯人受刑前会被吊在半空中，任由无数个弓箭手手持弓弩，不停朝着自己身子射出锋利的短箭，眼睁睁看着这些尖锐的东西穿过自己的身体，忍着剧痛，却无能为力，直到死去，想想都让人不寒而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