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月如同嘲讽的气话,却让村长郑重的点了点头,“是的,就是要带着脸谱生活。”
似乎有什么熟悉的东西正在被唤醒,难怪自己每次看到面具的感觉都是那么亲切,总是情不自禁的会想买、想带,难道这是小时候落下的毛病?
可是无论如何她都不能相信,她有疼爱自己的爹娘,她千辛万苦才找到他们,难道他们是不存在的吗?
“你这个借口太扯,实在是不能令我相信。”素月笑着摇了摇头,“而且你们最重要的检验方式是血验,事实已经证明我不是你要找的那个人。”
“这也是我最疑惑的地方。”村长无奈的苦笑了一笑,“明明你给我的感觉和我收集的那些信息完全吻合,而我却不知道为什么血祭不能让你的标记显露出来。”
“因为我根本不是!”素月脑子里堆满疑问,心情也变得暴躁起来,“如果你没有别的事情,我可就要先回去了。我阿爹和阿娘,还有我弟弟,还在家里等着我们回去吃饭呢!”
村长没有多做挽留,脸上依旧保持着慈爱的微笑,“去吧!好好想想我说得话,至少别让心里装满疑问。”
素月自然也不想让自己的心里藏着疑惑,夜深人静的时候,她又坐到宣彧房间里临窗的那个位置上。
“这一次,你又想问些什么?”宣彧娘看着她,目光一如既往的慈祥而温暖,“还是,你想跟阿娘讲讲你的事情?”
这么久以来,他们都努力的避开过去、未来,他们尽量谈论的都是当下。今秋的鱼干晾多少,地里的菜长得怎么样,村里的哪位嫂子又在打娃了……
诸如此类,平凡而温暖的琐碎。
阿爹的面容的确是全变了,但是阿娘没有,她还是记忆中的那个样子,只是被岁月的颠沛流离变得苍老。看着她安静的面容,素月忽然觉得自己那满腔的疑问都是多余。
无论自己是谁,都已经时过境迁。从她的记忆开始,他们就是自己的父母,所以不会再有别人。他们改头换面逃到这里,为的不过就是一份平静的生活,无论自己是谁,都没有必要去打破这份宁静。
即便,她也很想知道自己的身世,知道桑蚕族的过去。但她同时也害怕,害怕着自己的身份和清羽会渐行渐远。
“我想跟阿娘讲讲我和清羽师兄的事情。”
“那一定是个很长的故事呢!”无论伪装得多么巧妙,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宣彧娘还是在心底松了一口气,“你先等等,阿娘去把针线拿过来,一边做针线一边听你讲。”
看着她走路的时候有些蹒跚,素月想起宣彧说过她有风湿和寒腿,便干脆拿着方小凳子坐到地上给她捶腿。
“你,你还是坐上去,不用。”宣彧娘显然没想到素月会有这样的举动,惊诧之下竟然是不住的后退。
这仿佛是一种本能的疏离,素月的笑意全僵在脸上,“阿娘,你怕我?”
“不,不,我只是不习惯。”看出素月的失落,宣彧娘急忙放下手中的东西过来牵她的手,“月儿,你不要怪娘,娘实在是不敢奢望有生之年还能见到你。娘这几天感觉自己好像都在做梦一样,你知道吗?”
“是吗?可是我连做梦都在盼望着下山,盼望着找到你、找到阿爹、找到宣彧。”素月的笑容有些冷,“阿娘,当年师父带我走的时候,你说过会在长宁找一处落脚,开一个小店,等着我回来的。”
“是的,我们一直是那样做的,”宣彧娘知道自己的举动伤害了素月,她一个孩子不远万里从昊玥找到瀛渊,又从瀛渊找到这里,其中的艰苦是可想而知的。
她紧紧的握着素月的手,泪水从眼中滚落出来,“可是,越来越多莫名其妙的眼睛出现在我们周围,越来越多的追杀接肘而至,我们只剩下一条路,那就是逃。”
“我们从长宁逃到这里,舍弃了自己的名字,舍弃了自己祖业,为的就是能在活着的时候找到更多亲人。”滚烫的泪水落在手背上,是一个母亲最无助的心,“也为了不连累更多的亲人。我以为见不到你也不要紧,我只想你好好的活着。因为只有你永远不知道自己桑蚕族人的身份,那才是对你最好的保护。”
这一路,素月听到、见过许多惨死、流亡的桑蚕族人。正是因为她从来没有想到自己也会是这样一群人中的一份子,所以才会这么勇敢的一往无前。
“阿娘,对不起!我不该疑心你的。”素月紧紧拥抱着她。
宣彧娘也紧紧拥抱着她,“如果可能,阿娘永远不会放弃你的。”
静谧的夜里,母女娘压抑的哭泣是那样的哀痛。
翌日清晨,素月顶着两个肿眼泡去洗脸。把正在水井边洗衣服的小染吓了一跳,“姑娘,你这是怎么了?”
冰凉的井水提神醒脑,素月用湿过水的帕子敷着眼睑,道:“没睡好,总听见有人在耳边叽里呱啦的念着听不懂的东西,仔细听好像又没有,不知道怎么回事。你睡觉的时候有听到过吗?”
“你也说听不懂了,会不会是海浪或者风声?”小染从前会守夜,所以夜里睡觉的时候还算警醒。但是渔村的夜很静,她并没有听到过素月所说的人声。
“你别用这个敷,冷水没用的,我待会儿煮个鸡蛋给你滚一滚。”她接下素月手中的帕子,一并放在水盆中洗起来,“他们都去地里收花生,你要去看看吗?”
“可是,我还没梳头。”
一盆清水,两只木钗,小染便轻而易举的将素月那及腰的长发挽了起来。整个头发在脑后盘成一团,虽然说不出这算个什么髻,但看着倒也清爽利落。
不施粉黛,木钗布裙,十足是个渔家女儿应该有的样子。素月望着水盆中的自己笑了笑,“其实这样的生活也不错,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简单平静。”
“姑娘,你什么意思?你要留在这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