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姜子齐端着那盆已经枯死的证物上殿的时候,姜云清心里不是尘埃落定的愉悦,而是一阵又一阵的心痛。
他想要安插一个人进姜云霁的府邸都是如此困难,他们不但安插了人,还放进去了东西。这样的手段,让他这个九五之尊都感觉到危险。
“这样的东西,也能叫证物?”那颗枯萎的花上只剩下一片能够证明其身份的叶子,而且随时可能凋落。姜云清有些嗔怒的瞪着姜子齐,“你是在跟朕开玩笑吗?”
姜子齐不敢开玩笑,他清了清嗓子,“儿臣不敢,儿臣找到的时候就是这个样子,太医说此物就是良宵。儿臣不敢自己做主,只好将东西拿回来给请父皇明鉴。”
有时候,人的性格太单纯耿直也会叫人头疼。
姜云清叹了口气,“多找几个太医来辨认。”
太医的辨认结果很快出来,此物的确就是毒害武如梅性命的良宵。但这株良宵已经在武如梅出事之前就死掉了。
良宵之毒在于它的汁液,干枯而死的良宵汁液全无,自然也谈不上毒性。
姜云清看着陈子规,“你还有何话可说?”
“臣妾要见皇后。”
自说出这个五个字之后,陈子规便像是被抽调灵气,痴痴傻傻的跪在地上,看着那株良宵发呆。
他们都不懂药理,陈皇后更不知道这株她花费十颗宝石找来的良宵会不但全无用处,还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当她看到陈子规溃散的眼神,她就知道全完了。
可是她还是想进最后一次努力。
当她跪在陈子规身边的时候,狠狠的捏了她的手一下,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飞快的说了一句,“稳住。”
“稳住,稳什么住?现在还稳得住吗?”一直双目无神的陈子规忽然在这个时候叫嚣起来。
如同一座沉寂已久的火山,瞬间形成喷涌之势。
“当初你让我嫁给子建,你说他会好好待我,我听话。”
“当初你跟我说怀上孩子我就能做太子妃,能光耀门楣,我听话。”
“当莘夫人拿掉我孩子的时候,你跟我说忍一忍,我听话。”
“当你们要我杀掉武如梅嫁祸姜云霁的时候,我听话。”
“现在呢?现在马上要上断头台的人是我,你让我稳住,我要怎么稳住?”
那些委屈她一股脑的冲口而出,陈皇后扑过去扬手便是一个耳光,“你是不是活的不耐烦了,竟敢信口雌黄栽赃陷害……”
陈子规的那些经历,姜云清都是知道的,所以当她一股脑的将这些话说出来的时候,他毫不怀疑的选择了相信。
他抬了抬手,自有宫人上前将他们拉开,“子规,你说清楚,到底是谁想要利用武如梅的死陷害恒亲王?”
“皇上,你别听她胡说,臣妾没有,臣妾真的没有指使她杀害武如梅。”
不等陈子规开口,陈皇后已经挣扎着辩驳起来。可她那急切的架势并不像是解释,更像是此地无银的狡辩。
“陈皇后,若不是你指使,那么你可否告诉大家你去天牢探视的时候,到底跟陈子规说了些什么?”大理寺卿适时的发问,将所有人的视线都拉回案子本身。
“本宫、本宫,本宫只是去探视她。她是本宫的侄女也是本宫的儿媳,本宫去看看她都不行吗?”
来的时候她还以为是尘埃落定,来看姜云霁伏法。不曾想所有的矛头忽然指向自己,陈皇后措手不及,急得眼珠子乱转。
夫妻数十载,姜云清很了解这是她做贼心虚的表情。不过他并没有停,而是继续追问陈子规,“你既说他们指使你陷害恒亲王,可知他们为何非要置恒亲王于死地?”
“子建说恒亲王最擅长的便是收买人心,他怕武如梅嫁过去之后会跟他沆瀣一气暴露他的秘密,所以想到这条一箭双雕的计策。”陈子规的语速极快,没有先前那么多的犹豫和矛盾,这才更像是陈诉事实的态度。
原来这就是所有症结的重点。
姜云清继续问道,“他有什么秘密这么怕人知道?”
陈子规摇摇头,“这个臣妾真的不知道,或许作为当事人的恒亲王知道。”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姜云霁身上,姜云霁却什么都没有说。他只是看着姜云清,一动不动的看着他。
“今天的审讯就先到这里,你们从哪儿来回哪儿去。”陈皇后还在挣扎谩骂,全然失了她一宫皇后的仪态,姜云清的眉头微微一皱,“这些日子风大,陈皇后就不要出西宫了。”
“云霁,你留下来。”
就在姜云霁快要跨出门槛的时候,姜云清叫住了他。
陈子规回头看了他一眼,眼神中饱含着无数的情愫,又爱又恨、有贪有嗔……
“不知皇兄还有什么吩咐?”姜云霁弓着身子,态度毕恭毕敬。
“你刚才看着我那欲言又止的眼神,不就是等着朕屏退左右吗?”姜云清换上一副好脸,和颜悦色的看他,“说吧,是不是朕让你查的事有进展了?”
“皇上,你不分青红皂白就将微臣押如天牢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
他连称呼都变了,明显是心中有气。
姜云清无奈的自嘲道,“是朕不好,朕这安稳日子过久了,连这么重要的事情都忘了。让你受委屈了。”
“朕当初就跟你说过,朕年纪大,记性不好了。让你凡是提醒着朕。朕不问,你怎么也不主动跟朕说一说呢?”
他们从战场回来,他就要姜云霁查一查姜子建。查他跟昊玥国之间到底有什么往来,查他是如何让拓跋弘业受伤,迫使昊玥国退兵求和的。
“好了,好了,你也别跟朕置气。快跟朕说说,现在查得怎么样了?”
“臣弟不是跟皇上置气,而是怕皇上生气,所以不知怎么开这个口。”既然大家都在演戏,姜云霁也不介意陪他将这出兄友弟恭唱得更好一些。
“朕赦你无罪,你但说无妨。”
“臣弟不是怕皇上生臣弟的气,而是怕皇上生子建的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