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敬这一去就再也没有回来,直到陈子规进了宫。
“拜见父皇母后,不知道深夜召儿臣前来所谓何事?”她的态度恭敬,声音一如往昔的柔柔弱弱。
姜云清想象不出这么一个人为何会干出杀人的勾当,而且谋害的还是昊玥国的钦使。
“起来说话吧!”姜云清挥了挥手,自有宫人为她奉上座椅,“你近日可曾去过武如梅的行馆?”
遥记得宫宴之上,她俩一起去挑衅素月的身影。他想,或许是她去串门的时候落在那里的。
“儿臣跟钦使鲜少来往,不曾去过。”练习过数遍之后,谎话也变得如此理直气壮。
“不曾去过?”姜云清的眉头浅浅的皱起来,一挥手便有宫人捧着那一只耳环送到她面前,“这可是你的东西?”
陈子规想说不是,但陈皇后站在那里,她撒不了谎,“是。是母后送给儿臣的。儿臣很是喜欢,这几日都带着。可今日不知怎么少了一只,原来是被父皇拾到了吗?”
她神态语气都很自然,可也是因为太自然,反而让人觉得像是在撒谎。
“此物,是大理寺卿在武如梅的行馆中发现的。你既说你没去过,那么你解释解释这东西是怎么从你耳朵上跑到哪儿去的?”
“许是儿臣与如梅一同玩耍的时候掉的,她拾到之后还未来得及还给儿臣便一命呜呼了。”
合情又合理,但是,“朕几时跟你说过,她已经一命呜呼了?”
姜云清看着他,眉宇之间已经浮起一层淡淡的戾气。他是如此怜惜她,她却敢面不红心不跳的撒谎,实在是出人意料。
陈子规心里咯噔一下,嘴上却还在强词夺理,“父皇是没说过,可这大晚上的兴师动众追查一只耳环,儿臣想不到别的理由。”
“子规,父皇和母后面前,你就不要再说谎了。”姜子建难得这么对她柔声细语,“快告诉父皇,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到底知道些什么?”
陈子规定定的看着他,“你真的要我说?”
她说得极慢,像是刻意在欣赏姜子建的表情。
姜子建原本理直气壮,被她这样一看反而有点不知所措,“你这话什么意思?难不成你还想说此事与我有关?”
陈子规没有答他,而是扭头郑重的看了姜云清、陈皇后一眼,然后毕恭毕敬的俯身下拜,“儿臣不贤,不能好好的辅佐管束自己的夫君,请父皇母后赐儿臣一死吧!”
她的头磕在地上就没抬起来,浑身上下散发的是一种大义赴死的绝望。
陈皇后隐约有种不祥的预感,总觉得她接下来说出的话会对自己、对陈家、乃至对子建不利。可她还未及开口阻止,姜云清先开了口。
“别动不动就死不死的,有什么委屈你说出来,父皇给你做主便是。”
陈子规抬起头,眼中已经有朦胧的泪意。但她没有立刻说话,而是看向将目光投向姜子建。谁都知道,这是在问询他的意见……
这一眼包含着无数的贪嗔痴恨,看得姜子建心里一慌,“父皇让你回话你就回,你这么看着我干什么?”
陈子规眼中那最后一丝眷恋随着他的话消失殆尽,“是,儿臣是去过武如梅的行馆。”
“你去做什么?”
姜云清指望她说出叙旧聊天之内的话,而陈子规却淡淡的突出两个字。
“送药。”
整个大殿忽然变得寂静起来,寂静得连呼吸都是压抑的。
良久,陈子规在缓出一口气,“武如梅与人苟合,儿臣怕她不小心珠胎暗结会从恒亲王府被赶出来,所以给她送了一碗凉药。”
凉药性寒,事后饮用可致人不孕,这是人所共知的宫廷秘方。宫中妃嫔私斗的时候,没少用过此种手段。
此话一出,带来的信息量比“送药”二字还要惊人,姜子建的脸色瞬间就变得惨白。
良久的静默之后,姜云清清了清嗓子,“如果只是凉药,她又怎么会中毒而死?”
这个时候,难道他们不应该问她与何人苟合吗?一个不贞不洁的女人,难道死了不是一了百了吗?
陈子规的脸上如结着冰,一点情绪也看不出来,“这个儿臣不知。”
“不过儿臣有一个大胆的猜想,儿臣以为说不定是她的姘头怕她嫁入恒亲王府后事情会穿帮,早已在她身上下毒。儿臣不过是赶上那个时候,替人受过罢了。”
他们不提,她就把话题往那个人身上引。
如果不问,那么陈子规就会作为最大的嫌疑人下狱;如果问,势必牵扯出的会是让一些人颜面无存的辛秘。
姜云清的眉头像是要拧到一起,“你既然知道她刚与人苟合完,一定知道这个人是谁,说!”
她的眸光若有似无的从姜子建脸上扫过,又是俯身一拜,“儿臣不贤,不配做太子妃,求父皇母后赐儿臣一死。”
姜云清有些懊恼,他知道她这些年在姜子建身边过得不好,已经处处怜惜。可她这架势却像是一心求死,枉费他的一番苦心。
“说,她的姘头到底是谁?你若是不说,朕便诛你九族。”
雷霆震怒,陈子规惶恐的打了个哆嗦,“是恒亲王,她的姘头是恒亲王。”
若真是恒亲王,他何须频频拒绝这门亲事?何须在这个时候毒死她?更谈不上偷情二字。
何况她前面还说过,那个男人是怕事情败露才要杀人灭口。
“来人,将她关进天牢,直到她肯说真话为止。”姜云清那一点怜悯已经被她消磨殆尽,“你有一点是说对了,你果真是不贤。”
不识时务,不懂变通,以下犯上!
“皇上,先前西太子也说太子妃身子羸弱,实在不适合天牢那样黑暗潮湿的地方。”站在一旁始终没有开口的姜云霁忽然站了出来,“还请皇上开恩,赐她一处稍微好一点的关押之所吧!”
她在诬陷他,他却在替她求情,想来坊间的传言不虚。
姜云清一声冷哼,“她现在指控的是你,虽然未必是实话,但你以为你就能逃脱嫌疑了吗?”
“来人,将恒亲王与西太子妃一起打入天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