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似曾相识的画面在她脑海中打了个转,一瞬间恐惧便如潮水一样将她淹没,“快,鸣金收兵,鸣金收兵。”
烈风事先得姜云霁的示下,又担心素月再犯上次一样的错误,所以对她的话置若罔闻。
素月喊了几遍才发现身边的人毫无动静,一回头正好看见烈风在跟他们挤眼睛,顷刻间压抑的恐惧便如同火山爆发。
她一把揪住烈风的衣襟,“如果你不马上让他们鸣金收兵,我保证你见不到明天的太阳。”
“哼,见不到明天太阳的那个人是拓跋臻,不是我!”烈风的眼中藏着锋芒,一把将她的手拽开,“你答应过王爷不再心慈手软,你自己说过的话都忘了吗?”
素月没有忘也不敢忘,正是因为她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所以才要鸣金收兵。
算了,反正也是佯攻,应该来得及吧!
她这样想着,也便没有再与烈风争执,兀自回头继续观望着战事。
“你看看你这个失魂落魄的样子,当初我真不该传话让你跟来战场,你这样如何对得起王爷对你的一片真心?”烈风以为她是心中有鬼才不吭声,心中愈发的为姜云霁愤愤不平起来。
素月根本没有理会他的喋喋不休,又看了一会儿她终于发现姜云霁不是在佯攻,而是真的带人在攻城。难怪他忽然说要亲自带兵攻城,亏他还笑嘻嘻的说着自己的身体不好,也就只能在佯攻的时候装装样子鼓舞士气。
草绳越燃越快,有的已经燃到假人的位置,看着股股黑烟从假人身上冒出来,素月再也忍不住了。她手中的长鞭一扬,勒住那个阵前指挥使的脖子,“你要是再不鸣金收兵,他们就再也回不来了。”
那些浴血奋战的将士她可以蒙住自己的眼睛假装看不见,但是姜云霁她不能不管。她要他活着,至少在她还活着的时候。
素月虽然是王妃,但到底在军中的声望还是不如随着姜云霁出出入入的烈风,当那个指挥使将求助的目光投向烈风的时候,素月就知道完了。
“若他有个三长两短,我必在阵前取你首级。”她狠狠的剜了烈风一眼,手腕一抖便将长鞭收了回来。她卷起手指在唇边打了个呼哨,一道白色的身影便如闪电一般从军阵的后方冲了出来。
素月从战车上跳下去的时候,正好就落在云纹的背上。
就像是感觉到主人的急切,不需要素月的扬鞭,云纹已经入离线的箭朝着前方冲了过去……
姜云霁从草绳的燃烧速度中发现了异样,那些绳子就像是事先用油浸过,燃烧速度是普通草绳的数倍,反而那些应该干燥的草人却燃得十分缓慢,应该是干湿混合,故意制造浓烟。
姜云霁想明白的时候,也正是草绳从上方被人斩断的时候,失去支撑的假人悉数从墙头落下来,带着呛人的烟味儿。
而就在这时,原本应该紧闭的旋门关大门忽然打开,无数脸上蒙着面巾的士兵冲了出来。他们早料到会有这场烟火,所以早已经掩住了口鼻。
“快,撤退、撤退!”没有战鼓金戈的指挥,在厮杀遍野的战场上,一个人的声音是微弱而渺小的。纵使姜云霁觉得自己喊破嗓子,但听见他声音的也仅限他身边那几个护卫的亲兵。
浓烟越来越多,他们的目力所及只能看见几尺之内的人,他们所能交换信息的唯一方式只是口口相传。
“掩住口鼻,边打边退。”
每个人张嘴闭嘴都只剩下这有这一句话,有的人甚至还没有说话便被从身后刺来的刀剑击杀在地。
就在所有人都陷入一种孤立无援的绝望中时,一骑白影穿破滚滚的浓烟而来,闪着金光的长鞭在空中划出一道完美的弧线,准确无误的击开环绕在姜云霁身边的敌人。
“上马!”
素月的脸上蒙着白色的丝帕,在目光与她相接的那一刻,姜云霁心中的慌乱奇迹般的安定下来。落在马背上的那一刻,他同时摸出了那支放在身上许久未用的响箭。
白日焰火穿破浓烟在天上绽开,烈风看懂了其中的意思,他们终于听到了鸣金收兵的讯号。
亲兵保护着姜云霁安全的撤了出去,但是仍然不能掩盖他们这一仗败北,伤亡惨重的事实。
烈风****着上身跪在帐前请罚的时候,素月正在中军大帐中给姜云霁喂药。他一直在喊撤退,浓烟已经将他的嗓子眼都呛成了黑色。军医看过之后不住的摇头,那意思大概是他的嗓子以后都好不了了。
素月不敢相信也不愿意相信,将露珠儿留下的那些为数不多的药粉,乱七八糟的兑了一碗喂他。他们的日子还那么长,若是不能说话,将来可要怎么表达彼此的心意?
听守卫说烈风跪在外面请罪,她只是冷冷的笑了两声。
姜云霁还昏迷着,她不说话烈风便不能起来。
虽然已经是冬末春初,但料峭的寒风刮在身上就像是冰刀子一般。
直到守卫来报了三次说烈风快要冻晕过去,她才将手中那替姜云霁擦完脸的黑面巾狠狠的掷在水里,“那么多受伤的将士还躺在军医的帐中,他有什么资格晕过去?让他滚去军医的帐中帮忙,若是再办事不利就让他滚去旋门关外领死。”
守卫听得腿软,但烈风却如获新生一般,撑着冻僵发麻的身子颠颠的往军医帐中赶。
熬到姜云霁醒来已经是后半夜,他发出那一声嘶哑轻哼的时候,素月刚刚将写好的字条放进锦囊中。
“别说话,好好休息!”怕他知道自己身体的异样,素月率先抬手捂住他的嘴,“什么都不用说,我都知道了。过去的都不重要,我只想要你好好的。”
在滚滚浓烟中失去他踪影的那一刻,素月脑海里闪过的念头把她自己都吓了一跳。那时候她才第一次清楚的意识到,自己不但早已经原谅了姜云霁,而且已经将他当成了身体中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我会一直在这里守着你,直到你好起来。外面的一切我都已经安排妥当,你什么都不用担心。”
她一直喋喋不休的说着,唯一的目的就是不给他开口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