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云居内,筑瑶小心守护着少主,为她擦拭额头上的汗水,时不时地握着她攥紧的拳头,想要宽慰她。
火,那些鲜活的生命,就那样在火中葬送了,她亲眼看着的!不,不是在火中死掉的,是他,是他杀了他们,四年前那个杀手。
为什么要杀他们!为什么让她看着这一切的发生!为什么她这样无能,杀不了他!
她看到他们死前绝望和求助的眼神,可是自己为什么没有救他们?那些人不应该死啊。他们算是最无辜的人了吧,怎么会死了?
是苏庭拦着自己,那时候他抱着自己不让自己去,是许诺辰不帮着自己,他故意离开的,面对那些人命他竟然一动都不动,他还朝着自己摇头……
好难过,心里好难受。
去京城的路上的,任飞,苏庭,无意,洪怜,许诺辰……
似乎有着一根线,在牵动着一切的发展,是谁,到底是谁!
是玉言浩。
他警告过自己了。
玉言浩说过:“你早就是我的人了,你以为你逃得掉吗?”
她以为逃得掉,可是她没有。
没有逃得掉。
不,她是可以逃得掉的,她可以去找师傅。
师傅……
“不要……”
“师傅……”
筑瑶没听清少主说什么师傅,可是诺辰听得清楚!
“带我走……”
“不要杀他们……”
“我可以,逃……”
“逃走……”
这般挣扎着,她满头大汗,那些重新包扎起来的伤口又渗出了丝丝血迹。
诺辰推开筑瑶,亲自到她身边,抬起她的胳膊,小心地将纱布拆开,并用着温柔的声音道:“丫头,醒过来吧,你可以。”
筑瑶听不懂许诺辰在说什么,但好像是和少主喃喃的话一样?难道是许诺辰和少主相处了这么几天,都有了秘密了?
“丫头,张开眼睛,看看我好吗?你现在醒过来,就还是可以的,若是你一直不醒过来,再过几天便是武林大会了,你知道吗?”
诺辰一直念着这些,并不是想要丫头醒过来真的去逃跑,只是想让她赶快醒过来,因为她一直睡着,太被动。
而且他也想知道,丫头的师傅是什么人,现在何处,怎么从没听丫头说起过?
呵,听她说起什么呢,这一次,他对丫头做了那么多伤害她的事情,丫头怎么可能会信任自己?
她仍旧昏睡着,仍旧喃喃地念着许多的话,也便让诺辰完全听明白了——她师傅说过,完成了那个任务,便带她离开,离开玉言浩。
完成什么任务?许诺辰小心给丫头涂抹着药膏,眼神中闪过一丝疑惑。
她说要师傅带着她离开,可是根据诺辰来看,这丫头对玉言浩好像是没那么抗拒了,难道不是打算到玉言浩身边去的意思?
还是说,近日这些血腥,果真让丫头完全没了留在武林之中的心思?
武林如此不平静,连个孩子的安稳和安全都无法保证,太无奈,太悲凉。
一晚上她都没怎么睡,一直说着这些话。
“丫头,别想太多了,先睡吧,好好睡。”
“不,不要,不要走……”
诺辰看看天色,天快亮了,他得离开了,若是被发现自己在这里,怕玉言浩又要对丫头不好了。
“不要走……”丫头依旧喃喃着,眼角也落下来两滴泪水,“诺辰……”
天大亮的时候,方明远沉着一张脸来到了丫头的房间。
筑瑶小心问着发生了什么事情。
“不是好事。”方明远沉闷地将一张纸递给了筑瑶,而后自己到里间去,看那丫头。
丫头面色微微泛白,仍是虚弱,但现在睡得倒是好。
筑瑶不解地翻开那张纸,看到一串红字写着的人名。
这是什么?
方明远小心地给丫头把被子往上拉了拉,无奈地叹息了一声,转身欲离开这里了。
“府主,筑瑶愚钝,还请答疑解惑……”筑瑶指着这张纸上的一串名字。
方明远也就指着这些名字,挨个开始讲解。
“凌云观,筑玲,筑桐,有眼无珠,玩忽职守,使小主子处境危险,罪责难逃。”
哦,这是说筑玲和筑桐没有善待小主子,哦是少主。
“慕容府方明远,咳,就是老夫,我,我的慕容府不清明,混进了敌人,害得小少主中了毒,险些就没命了,罪责难逃。”
天啊,筑瑶看见慕容府主一副认命的样子,竟然有些不相信。天底下能够治罪慕容府主的人,难道是,庄主?
“别那么看我,筑瑶你也要知道,你将少主的身份透露给了朝廷,若是庄主要追究,你也罪责难逃!”
筑瑶深深吸了一口气,闭了嘴。
“至于,林府的林书豪,林光东,这些是承办武林大会出了差错的,罪责难逃。”方明远的口气有些不好了起来。
“聚义堂,苏东明,苏庭,想必是聚义堂奸细横生,教少主受了那么多苦,庄主也是要责罚的吧。”筑瑶已经开始理解了这些人名了。
“嗯。”方明远自行坐下,又叹了一口气。他是真没想到啊,庄主为了这少主还真是费心思,还要为了她惩罚这么多人,还有自己……这么多年了,方明远可是没有挨过罚啊。
“那,任飞,无意,天啊,他们不会是,是玉林的暗卫吧?”筑瑶见到这两个人的名字也在上面,压低了声音。
方明远不说话,代表默认。
“府主,这惩罚,到底是什么啊?”
筑瑶的问题,也是床上那丫头想知道的。不知何时她张开了眼睛,却是一言不发,听着隔壁小间里的那两人说着话。
“以庄主的冷漠无情,你觉得会是如何?”方明远如此说,是因为他也不知道庄主会如何处罚。
筑瑶抿了抿嘴唇,道:“属下觉得,像是府主你,还有聚义堂的老堂主,这些身份贵重的人,怕是没什么大的惩罚,不过是找个人代为受过,要么罚些身外之物。”
方明远点点头,似乎对筑瑶的“惩罚”很满意。
筑瑶继续道:“至于,林府的这人,属下没听过,这等小人物,死了也没什么是吧?”
死。天知道听到“死”这个字,丫头的心里受着什么煎熬,即使筑瑶说的那人是林府的人。
方明远摇摇头,表示不知道。
“至于,庄主安排的暗卫,任飞和无意,其实他俩,属下并未有多接触,不知庄主对他俩可有偏疼?还是说,庄主会秉公执法,也,也处死?”
方明远依旧是摇摇头,他很想说,这一次当众处罚,是从没有过的事情。若是私下处罚,是生是死,是重是轻,庄主不加考虑、不在乎人言什么的,那也就无所谓了。可是,若是当众处罚,这刑罚自然是得要符合规矩,又得要符合众人胃口的……众人的胃口,哎,众口难调啊。
“那,筑玲和筑桐,并非是庄主的人,肯定比不得任飞他们,但是比林府的人也要好上一些吧?”筑瑶毕竟是有些担心那两个人,怎么说也是一起接受过训练的人,比起来陌生人不知要亲近多少。
“但是,她俩犯的错误,也不小……”似有颓废的意思,筑瑶知道她俩在劫难逃了。
“你也别想了,这安排大概快下来了,我给你看这些的意思是,”他更压了压声音,“希望你提点提点少主。”
丫头闭紧了眼睛,双眼处似又有了些湿润。
筑瑶的心一沉:“府主的意思是拿这些威胁少主?”筑瑶对于府主的意思有些不满意。
方明远无辜极了:“筑瑶啊,你不能误会我,我也是受害者!你以为这一次兴师动众的处罚是为了什么?”
筑瑶这么一想,也自然明白了。可是让她将这些说给少主听,筑瑶不想说怎么办?
“庄主已经派人去督促武林大会的场地修建了,这几日就快完成了。你也知道,庄主对少主不错,也是着急了。”
筑瑶只是一言不发,回头默默地看了看依旧昏睡着的少主。
玉林山庄之内,玉言浩正在和贺绿聊天,一边吃饭一边聊天。
贺绿一身黑衣,面色深沉,玉言浩白衣胜雪,淡然如常。
“你说,该给那些人什么惩罚好?”
“这是你自己的事情。”
“你不想要紫陌了?”
贺绿被噎了一下,只好说:“你干嘛非要如此,那丫头不已经是你的囊中之物了吗,你就不怕再生事端?”
“她若是不心甘情愿,我这步棋岂不是算输了?”
他要她,自己走到武林大会来,自己承认她是他的少主,哼,到时候她可是无法抵赖了。
贺绿冷了冷眼神,道:“两个凌云观的,凌迟处死如何?”
“不觉得这处罚太轻了吗。”
“若是让那丫头亲自动手呢……”
玉言浩喝了一口粥,面上终于露出了一些满意:“这个主意,不错。”
于是没过多久,在筑瑶小心地给装昏迷的那丫头喂粥的时候,方明远又拿着什么东西来了。
看见筑瑶在给丫头喂粥,方明远只好坐在一边,静等着。
“府主有什么话不妨说了吧,少主昏睡着,没有苏醒的迹象,若是醒了,早晚也要知道。”
方明远觉得有理,于是摊开了手中那张纸,面色阴沉道:“你的两个好姐妹,被判凌迟处死”
“唔……”
她口中的那口粥被她吐出,筑瑶急忙放下粥,小心搀扶起来少主。
丫头的一双眼都红红的,吐完那一口粥,还在继续吐,将筑瑶好不容易喂下的粥都吐出了大半,她按压着自己的喉咙,感觉到无比恶心!
“少主。”筑瑶轻轻叫道。
方明远早就站了起来,慌忙收起来那张纸,也不继续念了——筑瑶出的是什么主意啊,什么早晚得知道,现在知道了好吗,真的好吗,你看她弱不禁风的模样!
“拿来!”她伸出裹着纱布的手,朝着方明远的方向,口气里尽是冷漠。
她的双眼红红的,脸上全是苍白,那只曾被挑断了筋脉的手此刻在微微颤抖着。
方明远不想给她的,但是又无法抗拒她的“命令”,而且或早或晚,她总会知道的。
所以方明远将那张纸给了她。
只看了一眼,“呵……”她苦笑出声,一下子没忍住,喉咙里面有一股液体喷涌而出,她一个咳嗽,那鲜红的血液就浸湿了拿在手里的纸。
“少主!”筑瑶心疼,想要去触碰她。
她一把将筑瑶推开,放声大哭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