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的局面,越发有意思了。
紫丹领了纳兰若影的指令走出的时候,迎面就遇见了候着她的海辰。海辰看向紫丹的目光是极为复杂的,他右手在紫丹眼前一晃,紫丹随即晕倒过去。
紫丹醒来的时候,身处海辰的密情局。海辰的一双眼睛紧紧盯着面色些微苍白的紫丹,冷冷发问:“紫丹,你是要继续帮着纳兰若影陷害丫头,还是要清醒着,保护丫头?”紫丹的清醒难得,海辰便不废话。
紫丹现在清醒着,脑子里分明记得自己方才做了出卖少主的事情,又见着海辰在旁,身侧是一个医药箱,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我自然是要护着少主的。”
“此毒十分狠辣,若强行控制,你的性命……”若是寻常个人,海辰自然不惜一切代价得到真实的情报,管她什么性命呢,可这人不同,她是丫头的心腹呢。
“无妨,请你帮我。”紫丹极力忍下痛楚,眼神带着一丝祈求。对于自己被人利用,她本是无能为力,但若能帮着少主,紫丹死不足惜。
对于紫丹的反应敏捷和忠心护主,海辰颇为欣赏,不过口中仍吐出了一些嘲讽来。“呵,我记得以前紫丹你是最痛恨我的,如今却要我帮你,你就不怕我对你下了杀手,以解前恨?”海辰故作轻松,观察着紫丹的神色。
“你不会害少主。”紫丹笃定道,目光紧紧盯着海辰的,“帮我。”
海辰本就不会继续让紫丹帮着纳兰若影了,如今不过是与紫丹讲明利害。可是,那毒药海辰是真心没办法:“有机会,你可刺探纳兰若影以得解药,或是任何线索也好,我不会害丫头,的确,我会尽全力保护丫头,自然也不忍伤了丫头的心。纳兰若影那里你小心些莫让丫头知道了,而你,你也得知道你的性命若丢了,同样会让丫头伤心的。”
紫丹难得露出伤感的模样来:“我会尽量自救的。”
海辰没答话,照他来看,紫丹的这毒怕是没救的,除非是纳兰若影在费心研制这份毒药的时候同时炼制了解药。这份可能性莫说没有,就是有,照着这谋划天下大局的野心来看,能够交出吗?她不会不知密情局与刀剑局的厉害之处,那解药解救了紫丹也便是暴露了他们,于是那解药即便是有,如今也早就摧毁了吧。
思及此,海辰对紫丹有些歉疚:“我是用了师傅教我的医术强行将你唤醒,对你伤害极大,我”
“密情局的海辰何时竟会多愁善感了,对一个除却少主之外的人?”紫丹冷冷回绝了海辰所谓的歉意,她不怨恨海辰,只希望没有害了少主才是!
海辰别过脸去,头一次对丫头之外的人有了一丝感情,这份感情或叫做可怜,或叫做不忍吧:“紫丹,丫头如今也不好过,她中了毒。”
紫丹轻轻点了点头:“是纳兰,是端木夫人所为。”
海辰没承认也没否认,他不必要告诉神志不清的紫丹说这是他和丫头的计谋,他告诉紫丹丫头中毒的目的是:“丫头这段时间很难受,但好在端木夫人也不便对这样的丫头继续利用了。”他和丫头都知道,这一场无声的战争,幕后之人所利用的仅仅是丫头对纳兰若影的那份感情、以及丫头几乎权倾天下的资本。
而一旦丫头不能够活蹦乱跳地“搅乱”这一局,别一局便是化被动为主动,幕后之人定然有所行动。那行动是什么,是否比利用丫头更嚣张,后果是否更惨重,海辰不在乎,他只要丫头不被伤得那么深,不要丫头在知道了真相的时候那么痛苦。
虽然,有些痛苦注定存在着。
丫头的情况好了些是在半夜时分,这时候微凉仍守在床边,小鹿和流宁仍然研讨着主子的病情,而未免人注意,离向阳离开了刀剑局。
本是清雅的房内增了一丝诡异,本是清醒的微凉忽觉困倦,而后合上了双眼。海辰便飞跃而下,直接握了丫头的手,将自己浑厚的内力输送入丫头的身体,丫头的目光渐渐清明,口中轻轻唤着海辰的名字:“诺辰,你来了。”
海辰心中一动,为着“诺辰,你来了”,也为着丫头此时朦胧可爱的样子。仿佛,他和丫头还是凌云观那时候的他们,不曾变过。但岁月终是在变,变得还不少,将他和丫头变得那么陌生了,好在如今他仍有机会弥补,还好。
且他要感谢那些磨难和痛苦,让他意识到了自己所爱,让他有更多的资格去争取。
轻轻抚了抚丫头的额头,见她没发烧于是轻轻松了一口气,而后将细净白皙的手抚上她的面,带着小心和忐忑不安,他真怕,怕丫头露出一丝的抵触来。
还好没有,且他似乎在丫头苍白的面色上看到了一丝心安,像是因为自己终于来了,丫头才感到的心安:“丫头,你在念着我?”镇静自若的海辰,说出这话的音调十分欢快,他自己没意识到,丫头却听得分明。
不过丫头此时精力有限,也没回答海辰的话,她更急切想知道的是海辰是不是查到了什么。
海辰将自己思考好的话轻轻说出口,企图将对丫头的伤害降到最低,自然,他不骗她。
“丫头,你还有个哥哥,端木夫人最近一直在照顾他,所以不得脱身。我今日寻了半日,只发现了他二人的这些踪迹,其实也未曾听见他们做此番谋划,继续的,我会跟进,一切的消息都会告诉你,你莫要担心了。”
虽然海辰说的似乎轻巧,且还带着“你有一个哥哥”这样的好消息,但丫头嘴角的笑还未来得及扬起便消失不见,心里似是有什么被撞击了。
“哥哥?”
海辰轻轻点头:“其实没什么的,是你哥哥还不习惯有你这个妹妹,拦着不让端木夫人来见你。”
似乎是还没见着自己的面就不喜欢自己了?亏了自己方才还有一瞬的欢喜,且,他拦着娘亲娘亲就果真不能来见自己了?那幕后的策划呢,是否与娘亲有关?
“其他的呢?”丫头忍下对不能见娘亲的不甘,也按下对那未谋面哥哥的一些计较。
“目前只能推测是你的哥哥让端木夫人做了一些事情为的,似乎是朝廷的统一大计。”
“朝廷……”丫头恍然大悟着,“怪不得要从火云门下手,也怪不得要从玉林山庄下手。从前与朝廷牵扯最多的自然非玉林山庄无他门派,而与化零为整统一天下划上关系的,也便只有火云门。这一局异常精妙。”
虽是分析和感叹这份谋略,但海辰仍听出了丫头的丝丝感伤。丫头一定不懂得,为何同样是娘亲的孩子,娘亲便能为那哥哥去利用自己,而非为了自己的安宁不做谋划。海辰想要继续宽慰丫头,微凉微微皱了眉,似是海辰的药过了药效。
海辰只好将丫头拧着的眉抚平,轻声道:“丫头,别想太多,如今我们才这场局的真正掌控者。我晚些再来看你,好生照顾自己。”
诺辰又走了,不知还能不能回。
看着海辰离去的影子,丫头脑海里蓦地念着这一句,而后心头有些隐隐泛疼,不知是为了海辰的离开,还是为着方才所知道的“真相”。
海辰随后用了同样的方法去见了秦岚。秦岚见到海辰自然百般高兴,海辰刻意保持了与秦岚的距离,却没被秦岚发觉,之后海辰细问了火云门的一切。
秦岚知无不言地将火云门的动向告诉给了海辰,看着海辰听得认真的模样,本就英俊的面容更添了几分清冷俊逸,秦岚的一颗心飘着,嘴角扬着大大的笑容。
“还不够,这些消息还不够。”海辰皱着眉头,似是极其忧虑。
秦岚的笑容有些冷却,生怕见着海辰这样的面容,急忙说着:“你放心,我一定会再探,一定得到更多的消息,好吗?”
自然是好。海辰轻轻点了头,随后与秦岚告别了。
一连几日,海辰都到这里见过秦岚,直到意识到秦岚真的有触及到了火云门中关乎朝廷的那一部分内容,海辰最后深深地看了一眼秦岚,自然是不带感情地看,作为送别。
那一晚,火云门秦岚的房门被打开,火把照亮了她所住的院子,秦岚惶恐且小心地看着一群身份不明的人搜索自己的房间,而后从中找出了自己写在纸上的情报,那些本该是送出给海辰,却因为海辰的到来而未送出的情报。
心里紧张到不行,秦岚数了数周围的人,试图冲出包围去,却没料到今日是她该死的日子。
海辰揽着丫头的肩,二人站在不被人察觉的树上,冷眼看着底下的一切,看着那秦岚搜集火云门内关乎朝廷的情报,而被朝廷中人发觉以后要置于死地的这场戏。
“冷不冷?”海辰关心着丫头,将披肩给她往上拉了拉。看着丫头因生病而苍白的面容,海辰止不住的心疼,“不然停了这药吧,丫头?”
“不。”丫头倔强地反对。这主意本就是她首先提出的,海辰当时也说了这样她会有多吃苦,但是她仍然选择了继续这个计划,此时怎能退缩?且,看着底下那秦岚与人打斗的场面,丫头顿觉海辰为了自己的一个“不爽快”也是颇费心思的,竟能想出这样的办法来,既是将火云门与朝廷勾结的事情暴露出来,又让那秦岚含恨而死。
不知何时被通知了火云门有情况的玉言浩赶到,那所谓的“罪证”还未销毁,玉言浩见着白纸黑字的内容,猛然清醒了——有人要告诉他,火云门与朝廷有勾结了。
而不用多久,玉言浩一定能够想出接下来的事情。如此,三大门派算是将幕后之人的阴谋看了个明白,完全化被动为主动了。
秦岚隐藏功夫倒不是因为她的功夫有多厉害不轻易示人,反倒是她功夫不高,生得又是一副较弱模样,扮演弱女子更能俘获别人的心,也便不去施展武功,干脆让人保护、碰个瓷儿什么的,这便是那一****黏上海辰的道理。
今日,秦岚施展了浑身的功夫,却无法突出重围,火云门打着清理叛徒的名号将秦岚擒获,最终将她围困在一人见方的范围内,她捂着胸口,却堵不住其他伤口处深处的血。
“杀,无赦。”不论是因为秦岚本非玉林山庄的人,还是秦岚发现了火云门与朝廷的关系,玉言浩都不会留着她的命——即使是玉言浩大发慈悲,也有人容不得秦岚存在。与其让幕后的人占了先机,不如他玉言浩先踏出一步。
他今日要杀的可不只是秦岚,今日扬言秦岚是奸细的人,必然与朝廷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他得要一并除去了,得让外面的人看不出他玉言浩发现了火云门真正的秘密——而这件事情,其实也会有人帮着他做的。
玉言浩不知道海辰在什么角落,他只是向漆黑的夜扫了一眼,而他放心地离开,知道后面的一切交给密情局都能得到妥善处理。
三大门派一致对外,配合得也是天衣无缝。
丫头看着玉言浩离去的背影,又见着众人也一并离去了,她与海辰便缓缓落到了将死秦岚的身边,看着她惊恐地张大了眼睛,丫头却与海辰谈着另外的事情。
“你和玉言浩的合作,倒是颇为熟稔。”
听不出一丝不满,海辰扬了嘴角,目光没给秦岚半分:“玉言浩能将玉林山庄打理得这样好,做我密情局的帮手自然不在话下。”
“哦。”丫头对海辰将密情局与玉林山庄的关系比作这般觉得有些好笑,这时候心情愉悦,便将目光看向了秦岚,“你有话要说?”
秦岚至今已经说不出话,只是满心满身的遗憾与憎恨,目光像是要吃了丫头一般。海辰站在丫头身侧,目光不悦地扫了一眼秦岚:“我知你要问什么,你是要问我为何这般谋划,凭你对我的痴心,我直接讲明要你帮我你未必不肯帮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