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在这一次次的鞭打中变得更加虚弱起来，却是，清晰的疼痛也在表明着她根本不会死。

尽管疼，但是让少华唯一感到庆幸的是，此时此刻不是离向阳来折磨自己，否则他一定会用毒药，比迷蝶香还要狠毒的毒药。从来，毒药带来的痛苦最是难捱，不论是何种毒药。

鞭打不断，她几乎连闪躲的力气都没有了，不一会就呼吸急促，十分难受。她现在都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支撑着自己能够不死去。只在心底里面一遍遍地呐喊：爹，你就要来了吗？仿佛看到了父亲击灭岐山时候的笑容，仿佛看到父亲冲着自己微笑，给自己拥抱。

那个拥抱，好怀念。

他好像看得到当时那个给自己刺下毒刺的人在对自己忏悔，说他不该那么狠心。

少华，那个你以为是你的爹的人，不会因为你这么做就高兴。你不知道，其实从来，毁掉这个人人都看得见的岐山都很容易，只是玉言浩不愿这么做，就连许诺辰，甚至石天宇，他们拥有比你更多的人可以调用，也拥有比你更多的情报，他都没有想要立即毁掉岐山。

否则还轮得到你以身犯险吗。

沈继清见到他的祖母又在坟前。

郁郁葱葱的树木遮挡了许多的阳光，那里只是一片阴森森的所在。浓绿的叶子一片片抵消外面的嘈杂和喧嚣，这里仿佛就是一个与世无争的世界。什么建筑都没有，在外面却树了一块写有“禁地”二字的碑。

这里安安静静地躺着一座坟墓。

祖母又来了这里，和每年一样，多少年自己已经不知道了，至少从自己记事开始就知道祖母有这个习惯。

每一年，祖母都会来这里，每每问起祖母总说是祭奠亡夫。那就是自己的祖父了吧，沈继清顺势说道，见着祖母不搭话，就又问自己的父亲，沈应雪却并不愿意说下去，只是说：“你的父亲很不争气，他离开了。他现在很安稳地活着，不愿意加入武林的斗争。”

祖母，流泪了。

沈继清忽然觉得这滴眼泪很刺眼，说不出来是为什么。

以前沈继清从来不会偷偷看祖母，祖母虽说这里是祖父的坟，却从来不允许自己踏入，因为这是他们两夫妻的秘密基地。沈继清是一个性情中人，很谅解。

可是今天，祖母的眼泪让沈继清很不舒服。

从来，祖母对自己还有妹妹，只有尽量地满足要求，却从来不参与自己的喜怒哀乐。他还记得某一天妹妹写了一副很清秀的书法给她看，她只看了一眼就丢到一边，虽然妹妹很开心她的夸赞，但那时候沈继清对祖母的冷淡态度十分不满意。

当兄妹二人要求亲自去捣毁玉林山庄在林城的据点的时候，她是那么的兴奋，以致于沈继清误以为自己看错了她眼中的那道狠毒。

他不止一次怀疑过，祖母对他们兄妹其实只有利用，并没有真的关爱。只是每当他这样以为的时候，总会遭到妹妹的反驳，妹妹把祖母对她的好全都说出来，让沈继清无言以对，直到最后只能把这份疑惑藏在心里面。

其实，沈继清是和徐少华一样，有着十分敏锐的感觉和玲珑的心的人。

只是为什么自己总有这样的感觉呢，难道祖母对岐山付出的感情比对她的亲孙儿都要多吗？沈继清实在很难想象这种情况会发生，所以总在自己思索，试图找到答案。

难道，那个坟墓里面的才是她的孙儿，自己真的是像冷声一样，是，是祖母捡回来的吗，甚至，还像了冷声一样，自己的父母是被她杀死的吗？

沈继清忘不掉，冷声对自己说的话。

那一次，沈继清发现了冷声的异常，冷声因为了解沈继清的性格，所以才将自己的身世说了，表明自己有的时候会怨恨，可是既然选择了效忠岐山，是断然不会反叛的，希望沈继清能原谅他这一次由于心里怨恨而做出的错误决定，况且这些小事根本影响不了岐山。

沈继清觉得，杀了全家还要俘获孩子来为自己效命是挺不人道的，因此就放过了冷声那一次，并严厉警告如果以后再犯，定不饶恕。

以后，以后冷声自然是极其小心了。不仅没有被发现，还很成功地帮助了玉林少主逃脱了岐山的杀害。

只是从那以后，沈继清本就疑惑的心更加不安起来。他总是想要知道这一切的原因的，奈何祖母不肯告诉他。

今天，徐少华说的那番话确实又挑拨起了他的好奇心，其实已经有七八成，沈继清相信了丫头。只是，现在来说，那丫头毕竟是自己的敌人，是玉言浩调教了那么久的人，就算他真的怀疑，也不能完全相信那个和自己作对的人的话。

所以这一次，他才要违背祖母十多年来的告诫，要来这个所谓的禁地里面看看究竟有什么秘密是连自己都不能知道的——堂堂岐山的继承人，难道就没权利知道自家祖坟里的秘密吗？自己可是祖母的亲孙儿，又不像是玉言浩和方玉晴，并无血缘关系。

但是等到祖母离开了。沈继清却摇摇头就回去了。

忐忑、纠结。此时的沈继清不知道还能够用什么言语来形容自己的心情了。第一次，这种怀疑的心情达到了顶峰，想要探个究竟的心情也达到了顶峰。

徐少华，沈继清承认，自己是不如她，就她的一句话就把自己心底里最深的渴望激发了。他不希望中了她的计，只是又实在是忍不住不去看一看真相。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他确实比不上徐少华，尽管他的遭遇不比徐少华的好到哪里去，但是他忽视了一个人对事业的爱可以超越对亲人的爱这一点，至少徐少华的父亲就可以狠心杀掉她，只因为玉林山庄容不得她存在。

徐少华了解这一点，因此不对任何人怀有信任，即使是自己的父亲，可是沈继清不一样，他虽然也是，明明知道这一切并不美好却还是期待美好，但他优柔寡断，即使是对敌人，都怀有信任和包容。

即使是察觉到了祖母对兄妹二人的异常，仍旧是不动声色地为了妹妹忍住心底的疑惑继续为岐山效力，其实，这又和徐少华是多么的相似，她也是一样，明明知道了那个人对自己就只有利用，却还是因为那个人是自己的父亲，就义无反顾地继续伤害自己。

玉林山庄和岐山，玉言浩和沈应雪，徐少华和沈继清，甚至是正义和邪恶，说到底又有多大的区别呢，不过是为了完成心中的某一份期待，去做自己认为正确的事情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