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练武场地,少华强迫自己平复了心绪,站在偌大的场地等玉言浩。
若是他来了,那么当作上午的对话都没发生过,好不好?求求他不要再问自己那样的问题!她要不然直接说,那个去不去麒麟学院的问题她考虑好了,她离开这里,让他不再天天看着自己,烦心烦意?
可是他若是这样嫌弃自己,干嘛不废弃了她,却非要让她陷入这样一个无边无际的泥潭里,不可自拔?
时辰到了,玉言浩没到。她面色微沉,但自行取出了流光剑,慢慢手指轻轻抚过,剑鞘消失掉,剑身通透,微微泛着淡紫色的光。
她挥剑,缓慢而认真。
弓步、马步、虚步、歇步、并步,刺剑、劈剑、云剑……
一刻钟过去了,玉言浩没来。
她加快了挥剑的速度,面无表情。
流光剑的剑光与之融为一体,她不用抚触剑柄,似乎随着她所思所想,流光剑就能精准无误地旋转、刺出。她要做的,只是与这剑心意相通就好。
又一刻钟过去了,玉言浩仍旧没来。
天空中微微起了风,吹得她面颊生疼,但她依旧挥舞着流光,面色更加深沉了。
她习的这套剑法本就是经过玉言浩悉心指导的,如今在流光剑的发挥下,威力倍增。这习武场地有上万平米,周围都是郁郁葱葱的树木。她的剑气所扫之处,遥远处的树木的枝叶,微微颤动着。
过了一个时辰,玉言浩还是没来。
她的神色冷漠,挥剑的速度更加快了。
剑身,已然露出了淡淡的蓝色。
对流光剑的操控,她还没达到炉火纯青的地步,她有意调控流光剑的颜色,但大多数情况下,流光自行辨认她的心思。就像是,她现在有些想要杀人的心思,于是流光就露出了蓝色。可是她不想要这份心思公之于众。
流光剑的威名,大多数人都怕,若是见到这剑身变成蓝色,怕是对手知道流光剑主人的必杀心思,都要逃跑的呢。可惜,在真正的实力和事实面前,耀武扬威不顶用。
她想要完全地操控流光。她想要,她就是想要杀人,流光剑也不能透露她的心思!
但这需要她付出极大的努力才够,现在的她付出的努力还远远不够,远远不够。
远远不够!她的眼中被湿润的东西侵袭,挥剑的动作有些凌乱。
她越是心切,越是心有杂念,就越是不能够操控流光,于是剑身的蓝色,越发浓烈起来。
风吹乱她的发,流光甚至削掉了她前吹的发,发丝落地,她没停下。
大汗淋漓,她仍旧没停下。
天色渐黑,她仍旧没停下。
直到夜深人静,剑光的蓝有所削弱,她才停下。
此时的她浑身湿透,面色有些苍白。
收了剑,她觉得自己有些站不稳,由于头晕,于是甩了甩头,感觉到自己差不多可以行走了,才开始迈步。
而她没有回房间。她还没在玉林山庄里面好好逛过。
到了玉林山庄里之后,她大多是在接受魔鬼般的训练,日复一日,从不停歇。许诺辰来过,许诺辰离开了。她抗拒着这里的苦,她接受了这份苦。
而他,他问,“若是你会给玉林山庄带来覆灭之灾,你觉得我会选择怎样”。他会选择怎样,他当然恨不得她从未出现过,如此才不会给玉林山庄带去任何危险。
她深深呼吸着,紧紧咬着自己的下唇,在这漆黑的庄子里,走来走去。
她不在乎。玉言浩本就是这样,他没有感情。
而她也不过是,被迫留下来的。她还要离开的。陈副安不喜欢她,爰靖不喜欢她,爰书不喜欢她,宇奇也不喜欢她,那些人都不喜欢她,而,她也不喜欢玉林山庄,不喜欢玉言浩。
呵,她不喜欢这里。她只是被迫进来的。而已。
谁也不能把她绑在这里,谁也不能。
读书习文,学习武功,好好活着,如果有机会,去杀掉那个叫冷声的人。这就是她在这里的全部任务了。对不对。
对。她盯着那座地牢,目光瞬间坚定起来——她都要忘记了,这里关押着一个叫做冷声的人,那个人,在自己面前杀掉了那么多人、投入火海,他十恶不赦,该死。
现在,还不够。她现在的实力还不够,不足以秒杀那人。她定了定心神,默默将目光移开。今日不行,还有明日,明日不行,还有后日。总有一天,她能够报得了这个仇。
头一次,夜深之际,那丫头没回到房间去,而是到了十天的门前。
“师傅,十天师傅你在吗,可以打开门让我进去吗?”她的话是恳求的话,但是话语中的那份不可拒绝让她整个人显得有些,森寒。
从她身上,若是去看,能看到许多不属于她这个年纪的东西。
十天裹着薄被到了门口:“你这么晚了来做什么?”
“我要进去。”
“诶,你这小丫头,可知为师是男子?”
“我知道。但是我不在乎。”说着,她竟然一把推开了十天,直接走到屋子的座位旁边,落了座,也没废话,只是冷着脸,冷着口气道:“师傅,我要去麒麟书院,告诉我关于那儿的事情,越多越好。”
听闻她要去麒麟书院,十天不知是松了一口气还是什么,只是口气有些不自然:“庄主同意你去?”
丫头张了张嘴,想说“他同意”,但是此刻,她不确定起来。若是,若是有那么一件事情,需要选择放弃她、或是杀死她,那么她还有那个权利说,他会同意她去吗?
“会同意的。”她终于还是说道,“告诉我。”
十天默默坐下来,开始讲述关于麒麟书院的事情。
玉言浩没出现在习武场地,他去了哪里?没人知道,少华离开玉言浩的书房以后,玉言浩就消失了。
他只身来到刺绣局,求见刺绣。
刺绣闻听是玉林庄主来见,一时间有些愣住了。
刺绣她爹和娘却赶紧吩咐人迎进来——玉言浩,徐少华,海辰。这是得到海辰下落的绝好机会啊。
咳,刺绣局已然这般了,不怕担上与玉林山庄有来往的罪名了。若是能通过玉言浩的口得到海辰的下落,便是刺绣一家人唯一的生路。
“不知为何要除掉我的少主呢?”
他的冷,就如同人所见到的一样,使人如置寒冬。
“她知道海辰的下落。”刺绣一口咬定。
“她不知道。”玉言浩也肯定地说。
“她与海辰见过面。”刺绣还是一口咬定,虽然她没亲眼见过海辰见那小丫头,但是她猜测他一定见过她。
“她没有。”玉言浩否认道,因为他从刺绣的神色中看得出,刺绣是在猜测,在怀疑而已。而若是他承认了的话,那就是在害他的少主。
“她和海辰熟识。”刺绣握紧了双手,继续猜测。
“她不认识海辰。”玉言浩神色坚定,仍旧冷冷。
“……”刺绣自然不会说,因为她讨厌那个人。
若是放在以前,刺绣可以毫不犹豫地说,她讨厌谁谁就去死,但现在,她不能。她若不是借着追查海辰下落的名义,招惹玉林山庄、要杀玉林山庄的少主,那就会成为下一个海辰,被刀剑局追捕,且,她一定不会有整个密情局一般的后盾,她很轻易就会被捉到,被折磨得生不如死。
刺绣现在狼狈得很,她甚至忘记了去用其他的理由继续辩驳。
刺绣这个人,她本应有大好年华,有绝好的机会精彩纷呈,但她喜欢了不该喜欢的人,做了不该做的事,却又没有足够的魄力,现在她身后的刺绣局,即将消失。
她的一生,都无望了。
“如此,还请收回追杀令。”追杀令在,他就是如何防备,也敌不过刺绣局成千上万人的时刻追杀,他就是再想要维护她,也做不到。
虽然,他似乎发现,那丫头仍旧不想要在玉林山庄逗留。
但,她也离不开。玉言浩十分肯定。
可是他不会去告诉她她不能离开的理由。如同现在这样,他冒着得罪刀剑局的危险来到刺绣局,是为了她,但他,不会告诉她。
他不想要她因为感激、或是因为被迫而留。
虽然现在,她的确是因为被迫而留。
玉言浩承认,天底下比玉林山庄优秀的门派很多,比玉林少主尊贵的地位更多,也承认,凭着那丫头的天分,她离开玉林山庄,也必会有所成就,他还承认,玉林山庄少主的身份,带给她更多的并非尊荣,而是危险。
可是,他不许她离开玉林山庄。就算,她再不愿留。
“刺绣局的追杀令,没那么容易撤回。”刺绣她娘陈述事实。
“如何才能撤回?”不容易,也是有办法的吧。
“玉林庄主若是真有诚意,不妨我们做个交换。”刺绣她爹开口道。
“玉林山庄不会参与隐蔽组织的任何事务,若是前辈想要玉林山庄协助查询密情局海辰下落,恕晚辈做不到。”玉言浩没说答应,也没说不答应,但是他说,这个条件还请前辈不要提的好。
“……”刺绣一家呆愣当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