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边巫将军的一名亲卫傲然道:当然,狄人在攻打叮咛泉,而不是向晚亭,哼!你们是想混水摸鱼吧?
高鱼儿目瞪口呆,半晌才道:我刚才不是已经告诉你,他们是佯攻叮咛泉么?你怎么还要上当!
巫将军冷笑,指指他们道:你是叫我不要相信烽火讯号,而是相信你们几个不知是马匪还是斥候亦或是狄人奸细的话?
巫将军不等他再回答,便把脸一板,挥手道:把他们几个押下去,送姑墨处置!
候在帐中的士们立即拖起高鱼儿等人退下,高鱼儿急得跳脚大叫:将军!将军啊,无论如何,你也该派人打探打探虚实啊,将军……
帐中一空,巫将军背负双手踱了一阵,唤道:来人!
帐口亲兵走进一人,抱拳道:将军!
巫小生道:派几个弟兄进山口打探打探。
副将林随雪问道:将军相信他们的话?
巫将军沉声道:兹事体大,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派几个人摸进山里瞧瞧去。
……
遥儿悠悠醒来,就感到一股浓浓的暖意扑面而来,她睁开眼睛一看,就见面前不远处生着一个火堆,沈人醉坐在火堆旁,正把两块干牛粪挟到火堆里去,一闪一闪的火光映着他的脸颊,忽明忽暗的好象照在刀锋之上。
经过雪原大漠草原两个多月的风沙磨砺,经过这么久的颠沛流离,沈人醉消瘦了许多,可是整个人也因此粹炼的更加精悍,气势有些锐烈。他的头发蓬乱着。颌下与鬓角上许久没有刮剃的髭须乱发,让他的英俊中多了几分属于男人的野性。
悄悄地看着他,遥儿眸中忽然闪过一抹羞意,她想起了垂死之际沈人醉的表白,她很想再闭上眼睛,装作还没醒来,免得面对他时的那种尴尬。
不过。沈人醉霍然扭头。欣喜地道:你醒了?
嗯!
沈人醉温柔的把柔软的羊皮袄往遥儿身上上拉了拉,低声道:你的伤……怎么样了?
遥儿道:没什么,一点小伤……
看到毡帐时。你就晕倒了……方才我已喂你吃了一碗青稞糊糊,现在好些了么?沈人醉声音柔柔的飘来。
嗯!
遥儿依旧柔柔地答应着,问道:这是哪里?
沈人醉道:这里已经算是向晚亭管辖的范围了,这是一个虞人部落。穆也和叶赫宇香的人马走的是另一条路,不会经过这里。但是图图撒的大军从弋壁里来,却一定会经过这,我想劝他们赶紧举族迁徙离开这儿。不过我方才同他们的人谈了谈,说我们的话太不利索。我又不懂他们的语言。
这个我行!
遥儿翻身坐了起来,想了想道:游牧于向晚亭一带的虞人么,那对我大齐倒是比较忠心的。他们的头人在哪,我去见他们!
遥儿挣扎着想要站起来。沈人醉忙扶住她,道:你不用急,他们大致也听懂了几句,已经去找他们的首领了。
遥儿听了放心地坐下来,她的身子还是比较虚弱,一站起来就耳鸣心跳,现在确也不适宜再有运动。
听说这里是向晚亭所属的一个虞人部落,遥儿还是比较放心的。虞人在北疆西南一带是一个大民族,其族人比狄人这种称霸一时的王国其实还要众多,但是虞人没有一个统一的政权,组织非常松散,为了争夺草原,各虞人部落之间也是常年征战不休。
所以,他们被狄人所统治,虞人和狄人人之间的矛盾一直很大。
目前,依旧留在齐人统治区的各个少数民族最亲近齐人的就算是虞人了,眼下,齐人统治区有大批的粟特人、西狄人、虞人等归附的游牧部落,官府正试图改变他们游牧习惯,让他们尝试农耕,彼此间由此产生了一些新的矛盾。
让他们弃牧从耕,不仅仅是一些坚持传统的牧人接受不了,他们的头领更是无法接受,因为一旦农耕成为他们的主要生产方式,他们对整个部族的统治大权就会受到动摇,很容易被官府接收过去。
不过,这种矛盾目前主要集中在归附的粟特人和狄人部落,虞人比较早的时候就已经熟悉农耕了,而且不存在狄人人和粟特人那样强硬的部落统治阶层,所以目前来说,西域各个少数民族里面,同齐人关系最合睦的就是虞人。
醉人,我……
遥儿重新坐下,一时无言,想跟沈人醉说点什么,又觉有些羞涩,不与他说点什么,帐中又静得让她发慌,好不容易鼓足勇气,刚刚张口唤了一句,沈人醉已然递过一只木碗,道:再喝点糊糊吧,里边加了一点肉靡,咱们饿了几天了,先让肠胃适应一下。
哦……
遥儿的话被打断了,乖乖接过木碗,小口小口地抿着那熬得稀烂的粥,她总觉得,似乎该跟沈人醉说点什么,至少……
其实这情意在她心里也一直是朦朦胧胧的,直到死亡来临的那一刻,才陡然清晰起来,特别是醉人那直接的表白……而今,她总觉得……两个人的关系与往常有些不同才是,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似乎和沈人醉反而更生疏了。
以前沈人醉见到遥儿的时候,总会找机会对她油嘴滑舌一番,可是现在他们共同穿越死亡之地,饮则同囊,睡则相拥,又经过垂死之际的那番表白,他本该对自己更亲近些才对,为什么他却像在躲避着自己似的?
遥儿小口小口地喝着粥,时而会瞟上沈人醉一眼,沈人醉依旧面向火堆,加着牛粪、木柴,神态不复方才她未醒时的轻松与自然,他的那种专注仿佛是装出来的,就怕与她面对或交谈似的。
另一面,沈人醉假装一本正经,其实内心波涛汹涌,渐渐不安起来,莫非……她当时只是敷衍我?
这样一想,沈人醉心中突然有了一种无比恐慌的感觉,幼年时被至亲的人抛弃和伤害的梦魇一直影响着他,他不敢完全相信任何人,也不敢放心爱上任何人,直到他绝望地等待死亡的时候,遥儿用她的热血解除了他心灵的魔咒。
所以,沈人醉是把压抑郁积了十余载的情感一下子都倾注在一个人身上,那不同于其他任何人的爱,那是一种狂热、一股他根本无法再左右自己的力量,可是遥儿的态度,让他莫名的恐慌起来:难道……她其实不喜欢我么?
于是,两个人上演着你猜,你猜,你猜猜。
……
啊!对了,你还没告诉我,你出现在草原,是奉了你姑姑所命么?遥儿首先打破了沉默。
好像沈人醉早就在等着她说话,遥儿刚一开口,沈人醉的眸光马上就凝视了过来,凝视了许久,直到遥儿心虚地移开目光。
沈人醉在心底里轻轻地叹了口气,他从来不是一个咄咄逼人的人,他知道遥儿是有意岔开话题,不过他已不想追问了,也不敢追问了。
不问清楚,他心里就可以存有一丝幻想,他担心问了,会让这幻想破灭。这个成天不.羁洒脱的沈人醉从来也不像他的外表表现的那么坚强。
沈人醉轻轻说话了:我对你说过,姑姑和弥子暇属于一个很大很大的组织,实际上,它是由几个很大很大的派系联合起来建立的。
就像有太阳就有月亮,有白天就有黑夜,这个势力也分为明、暗两支,其实这明的一支,相对于那些不了解的人来说,它也是隐在暗中的,只是没有它暗的一面更加神秘、更加叫人不可琢磨。
遥儿静静地听着,心中微微生起一丝愧意,她当然知道沈人醉已经看破了她的心意,但是她真的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沈人醉。
接受他的爱么,那裴纨怎么办?
遥儿知道沈人醉是个可爱的男孩,两人一起经过了很多,很多……可是如今叫她接受的话,她心底又有不安,所以她只能逃避。
沈人醉仍在解说:这支势力,明的一支称为显墨,宗主就是姑姑。这支势力暗的一支叫隐墨,隐墨的宗主就是弥子暇,按照规矩,隐墨是服从、辅佐显墨的,只有一些显墨不方便出面的事,才叫他们去做,可是……
沈人醉轻轻吸了口气,道:要做事,就要有钱、有权、有人,如果有些事连显墨也不方便去做或者无法去做,它的难度就可想而知,而隐墨要去做这些事,就必须得给他们很多钱、很大的权力和很多的人手。
隐墨要保持它的隐秘,才会拥有那些世家和显墨所不具备的优势,因此即便是在显墨和那些世家里面,知道它的存在的人也是极少数,这样一来,隐墨想干些什么,如果他们自己不说,别人就很难知道。
隐墨拥有大量的金钱、大把的人手和权力之后,又拥有其他任何势力都比不上的隐秘优势。让人无法摸清它的深浅,也不知道它在干些什么,那么这隐墨的宗主还会甘心做显墨宗主一个惟命是从的手下么?
遥儿听着,忍不住插嘴道:你姑姑认为弥子暇背着她在做一些未经她许可就在做的事,或者……在发展他自己的势力?
沈人醉瞟了她一眼,低低地道:姑姑本来只是怀疑的,所以叫我来看,现在……我几乎已经可以确定了。
此话怎讲?(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