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郑老太公没好气地挥舞了一下拐棍儿,道:“老夫没赶上,你问他”
王老太公拿拐棍使劲顿地:“这混帐东西一点面子都不给啊老夫赶来时,欧阳家已经跟被贼劫了似的,嘿”
李老太公道:“他人呢?”
王老太公瞪眼道:“你问我,我问谁去?走啦走啦”
李老太公跌坐在车辕上,慌得车夫赶紧扶住他。李老太公急急问道:“他……他不会把临安城里所有的欧阳氏府邸都砸了吧?”
郑老太公眯着眼睛捋胡子,捋了两把胡子。断然道:“不会”
李老太公和王老太公同时精神一振,异口同声地问道:“何以见得?”
郑老太公胸有成足地道:“从高井坊到这霁平市,中间还有两三家欧阳氏产业呢,可没见他去砸。”
王老太公大喜,抚胸道:“对呀阿弥陀佛……不对不对”
王老太公又开始拿拐棍顿地,气极败坏地道:“这说明……这说明他是有备而来,他不确定欧阳家那个混帐东**在哪里。可是至少已经确定了几处地方。这样的话,你说他会不会下一家就找到了真正的所在?”
剩下两个老头儿闻声色变,郑老太公倒吸了一口冷气道:“这可不成。由着他这么蛮干,大家一起完蛋”
李老太公道:“欧阳家那女娃呢,得赶紧派人去,无论如何,不能叫沈人醉一刀把她宰了”
王老太公道:“我已经派人去了,可要是沈人醉下一家去的就是正地方,老夫派的人怕还要落在他的后头……”
李老太公长长地吸了口气,冷峻地道:“欧阳府里还有主事的人吗?”
欧阳家管事恭送两位老太公,就在他们身后跟着呢,闻声连忙抢前一步,长揖道:“见过李老太公”
李太公森然道:“你要不想欧阳家完蛋。赶紧回去收拾好一切,左邻右舍如果有谁听到了什么风吹草动,务必要堵住他们的嘴无论如何,这件事不能叫官家知道。听清楚了?”
那管家身子一颤,连声道:“听清了,听清了”
李太公挥挥手道:“滚吧”
李太公撵走了管事,对郑太公和王太公道:“赶紧动用你们所有的人手,不管沈人醉去了哪儿。追上去,把乱子务必压下来,这件事只能我们自己人知道,绝不可以传得沸沸扬扬,叫市井间和官府里听到一丁半点的消息”
两个白发老头儿晓得其中利害,急急点头,各自登车,车子还没驶走,一道道命令便传达了下去。
他们要齐心协力,动用千年世家丰厚无比的底蕴。利用一切人脉和关系,把这场大乱引起的骚动压制在最小的范围之内,替沈人醉揩屁股
……
元安园欧阳家大宅,花团锦簇富丽堂皇的花厅里面,脂香粉腻,丝乐靡靡。
素面朝天长袖善舞的十二名舞妓红裙轻扬广袖云舒,风姿妩媚,翩跹起舞。
乐工坐在两厢屏风后面,抚筝弄琴,吹笙奏笛。丝竹之声,绵绵入耳。
崔懿没有取用那些各色美食,只是用盈盈小手取了一块“穹隆瓜”,填进嘴巴。笑吟吟地看着舞伎曼丽的舞姿和那蛇一般扭动着的诱惑腰肢。
她很喜欢现在的这种感觉,尤其是被她所困的人是欧阳玉衍,这让她有一种欣喜若狂的兴奋。同为世家子女,对方无论是能力还是地位都远在她们这帮姐妹之王之上,这一点一直让她心有不平,现在高高在上的公主落难。崔懿心花怒放。
“穹隆瓜”甘美芬芳,崔懿心里也是甜滋滋的,一口果肉咽下,她刚又拿起一块,一个襕衫大汉便从外面跌跌撞撞地闯了进来,将两行身姿纤若弱柳的舞伎撞得跌向两边,歌乐顿时停下。
堂上众家贵人尽皆一愣,随即王思聪就叫了起来:“老四,你怎么来了?”
王思聪认得满头大汗闯进花厅的这条大汉是老太公身边的人。
老四比沈人醉还晚走了一步,但他在临安久矣,熟悉路径,抄了小道赶来,终于抢在了沈人醉的前面。老四把王太公吩咐的话急急对他们说了一遍,堂上顿时鸦雀无声。
年岁最长坐在首位的大姐大崔懿拍拍手,把舞伎乐工都轰了出去,看看一脸愕然的众家姐妹兄弟,问道:“各位,怎么办?”
郑宇迟疑道:“王太公只传了消息过来,却并未说叫咱们怎么办,咱们……该怎么办?”
崔懿心中急躁,可一时之间也想不出一个妥当的办法,各大世家还未就此事商量出个结果。现在不能放欧阳玉衍走,可万一要是沈人醉找到这里来,杀了自己的旧主……无论这两个人谁出了意外,她都承担不起。
到底该怎么办呢?
……
“大公子,都准备好了”
欧阳玉衍正盘膝沉思着,一名白衣侍卫轻轻走入禀报,欧阳玉衍袍袖一展,站起身来。
廊下,已经有四辆马车停在那里,每辆马车都门窗紧闭,看不清里边有什么,驾车的是技术最娴熟的车把式,马是雄骏魁伟的西域良驹,每辆车周围,都有相同人数的侍卫牵着马匹站在那儿。
众世家以为略作姿态就能镇得住她,却忘了狗急跳墙,更忽视了欧阳玉衍不愿任人摆布的高傲心态。
布置在外围的人员不能用了,那些人和各大世家的关系太密切,不是她的绝对心腹,平时固然对她俯首听命,可这一次她是同各大世家对抗,这些人留在身边反而是个祸害,所以她打算把这些人排除在外。
这些人虽然不甚可靠,可是现在各大世家还没有拿出一个对她的处置办法,也不可能那么快找到这些人,直接向他们下达来自家族的指令,所以对她这位顶头上司的“越狱”,这些人只能旁观,而仅靠各位世家那些人,又岂能阻挡她的脚步?
欧阳玉衍下意识地撇了撇嘴角。刚要举步,忽然心中一动,想起一个人来。他马上招手唤过一名心腹侍卫,低声耳语道:“你去。把古梅杀掉,事成之后自行返回”
那个心腹侍卫是欧阳家的死士,并不问她理由,只是轻轻点了点头,闪身沿长廊遁去
……
崔懿领着众世家子弟风风火火地冲向后宅。一路上向遇到的欧阳家的奴仆下人们喝问:“欧阳玉衍藏在哪里?叫她出来我们知道她在这儿,有重要的事情对她说,叫她马上出来,切勿自……”
“误”字还没出口,后宅一幢院落里突然冲出四辆马车,每辆马车周围各有七八名劲装武服佩刀带剑的骑士护拥着,分别向四个方向猛冲过去。
迎着他们来的这辆车,车把式把大鞭挥得“啪啪”直响,仿佛一道道闪电,狠狠地劈在马身上。催着那骏马放开四蹄,把欧阳家宽敞的大院儿当成了草原,车轮辗过碎石的道路,发出“轰隆隆”的声音。
崔懿吓得一步跳开,一头仆进了草圃之中,那马车狂奔而去,七八名劲装武士对他们看也不看,裹挟着一股劲风呼啸而过,直把崔懿郑宇等人惊得目瞪口呆。
好半晌,崔懿才一跃而起。又惊又怒地道:“她……她好大胆子反了,真是反了她了”
郑宇从她旁边爬起来,喃喃自语:“疯了真是疯了他们都疯了”
沈人醉堪堪冲到元安园欧阳家大宅门前,就见一辆大车在数名劲装武士的护拥下从府邸中冲了出来。眼神一凝,立即驱马拦了上去。
车不停马不停,反而行得更急,沈人醉便也不停,刀已出鞘。
那些骑士未必都是认识沈人醉的,但是一见他驱马迎上来。且已拔刀出鞘,也立即拔出了各自的武器,策马冲到车子前面,他们接到的命令是宁死也要护送车驾出城,一见沈人醉阻意明显,立即悍然杀到。
冲在最前面的是一个黑脸膛的骑士,身材并不十分高大,但肩宽膀厚,骑在马上身形沉稳。手中一口厚背砍刀,势大力沉。这柄厚背砍刀划着一道雪亮的弧线向遥儿当头劈来。
沈人醉不闪不避。猛地一磕马镫,战马四蹄攒奔,猛地向前一跃,二马一错,沈人醉陡然刀交左手,刀光在空中划过一道诡异的曲线,那大汉一刀劈空,与沈人醉擦身而过。
“嗵”
骏马继续向前冲去,马上的骑士轰然落地,他的肋下整个儿被豁开了。内脏和着鲜血从那道宽宽的伤口拼命地向外挤,只一刀,他就被划断了半个身子。
“吼”
一口狭长的马刀,挟着惊心动魄的风雷之声破空而至,马上的骑士大半个身子都站了起来,向前倾着,如同遇到了不共戴天的仇敌。双方甫一照面,连一句话都没说就大打出手,一个要留人,一个要溜走,生死相搏。
沈人醉没有大吼大叫,一连砸了两幢豪宅,已经让他的火气内蕴起来,他的脸上毫无表情,只有炯炯的目光中闪着野兽般的狠厉,他根本无视对方狂澜一般的攻势,不退反进,身形一侧,斜斜一刀劈在对方的刀面上,划着一溜火星儿,斩向他的手指。
沈人醉毫不犹豫地快马追上,剑一扬,一枝袖箭先破空而去,射向正面的一位骑士的面门,长剑紧辍着袖箭,只是角度稍稍一沉,凌厉地刺向对方的咽喉。
……
古梅倚在一棵大榆树下,疑惑地看着空荡荡的右墙大门,她就是替小灼接生的那个女杀手。
宗主的亲信侍卫护着一辆马车从那里强行冲出去了,把各世家子弟有意横在门前的车马撞得七零八落一片狼籍。门前有人被撞得骨断筋,正躺在地上哀嚎,有人正灰头土脸地爬起来,心有余悸地喝骂。
古梅微微眯起妩媚的眼睛,暗自忖道:“堂里一定出了大事,宗主不告而别,我们该怎么办?”
古竹韵刚刚想到这里,忽然身形一晃,蓦然消失,形同鬼魅一般,一个瘦竹竿儿似的白衫男子倏然出现在树下,对她的消失似乎毫不惊讶,只顾板着面孔,用毫无起伏的声调道:“宗主密令”
榆树上,一段形状不太规则的树干稍稍动了一下,竟然出现了古梅的面孔,随即她的整个身形都慢慢显现出来,蛇一般贴着树干滑下来,沉声问道:“有何吩咐?”
“我们之中出了内奸,大公子必须马上返回卫地,大公子吩咐你做一件事。你……”
白衣人神情严肃,声音越来越低,身子也向古姑娘凑过去,古姑娘下意识地侧过耳朵,白衣人却突然暴起,一把扣住了她的头顶。
古姑娘生得珠圆玉润颇有姿色,身材更是凹凸有致,可这白衣人却没有一点怜花惜玉的意思,一只手牢牢固定住古姑娘的头颅,另一只手便倏然扣住她圆润小巧的下巴,用力向旁边一掰。
“咔”地一声,古姑娘的脖子发出一声脆响,她惊愕地瞪大眼睛,不敢置信地盯着那白衣人,一如昨夜的尤海洋,身子已不受控制地软下去。
“沙沙~~”
一阵悉索的脚步声传来,白衣人微微一惊,飞起一脚,正踢在古姑娘的心口,把她刚刚软倒在地的娇躯踹进怒绽的一丛菊花深处。
一个佩剑的侍卫从草丛后面踱了出来,他是巡视各处暗桩的,一见白衣人,不由一怔,他认得白衣人是欧阳玉衍身边的心腹侍卫,飞快地向四下一扫,讶然问道:“古梅呢?”
白衣人若无其事地道:“宗主有密令,叫她去办事。”
那人“哦”了一声,道:“我再调个人过来。”
白衣人冷冰冰地道:“不必了宗主已因急事离开,你们就在欧阳家等候消息,之后会有人知会你们何时返回”
“是”
那人扶剑施礼,白衣人旁若无人地从他面前走开……
府外,慘烈的厮杀还在继续。
七名武士,已经被杀了三人,剩下四人中两人带伤,可是他们已经杀红了眼睛,只管拼命护着马车向外闯。马车上的车夫也不再挥鞭催马,而是大鞭呼啸,向遥儿等人狠狠抽来,功夫居然很是不俗。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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