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母妃是江侍郎的独女,十五岁从江南选入宫中,入宫不到一年生下了我,我的外公外婆江侍郎因为生病不倒两年相继去世,江家便再也无人。如此推断,生活在江南的我的母妃不可能会与你有什么交集啊?怎么听流素姑姑的语气,你们之间似乎有什么大恩怨纠葛?”
这也是迟宴一直不解的地方。
迟瑾年陷入了沉默,目光落在不远处波光粼粼的湖面上,那里的荷花已经开始残败。
“你快说啊!如果你真的与我母妃有过一段过去,你一定知道母妃是被人冤死的。那****逼迫着周子洵说出了一点线索,他说从我母妃的身世查起。可是,我查了啊,没有什么特别的。既然没有什么特别的,为何她还会成为宫中的禁忌话题?”迟宴一急,双手抓着景王的袖子用力的摇晃着。
迟瑾年垂眸看了一眼她一眼,薄唇微启,轻叹道:“纸包不住火,总有一天会知道的。你的母妃不是平常人。她是前朝的公主!”
“前朝公主?”迟宴心头一震。
关于前朝之事,她自然听说过,大漠建朝不过有十余年,他的父皇便是开国皇帝,如若她母亲是前朝公主,那是不是就是说他的父皇杀死了她的外公一家?
迟瑾年徐徐讲来:“是,她是前朝的朝阳公主!祁朝灭国之后,建立了大漠,你的母妃因为貌美,被选入了宫中做了兰妃。”
迟宴想过千万种情况,唯独没有想到她的母亲会是前朝的公主,前朝的历史对于她来说简直是一片空白。
如果母妃之死可以追溯到前朝,那么是不是她母亲的死还包含着更大的阴谋?
“我的母妃...她愿意入宫为妃吗?”迟宴迟疑的问出了这句话。
她不敢想象,如果她的母妃是被逼迫的,那么她以后该以怎样的心情面对她的父皇?
迟瑾年没有回答她。
迟宴缓了缓,目光灼然的望着他,有些艰难的问道:“皇叔,祁朝是怎样亡国的,你可知道?”
紧接着,她深吸了一口气,眼底隐约有泪花浮动:“皇叔平叛乱,平的可是我的舅舅们?是也不是?”
忽然之间,一个十三岁的小女孩儿知道这么多,对于她来说有些难以承受。
何况眼前的小女孩儿头脑还十分的聪明,从他说的字字句句都能推断出当时的隐情来。
“不是。”迟瑾年盯着她的眼睛,平静的说道:“我平叛的时候你的舅舅们早已经死去了。我平的不过是旧朝那些不安分的分子。”
迟宴还要问什么,就听到阁楼之上传来了脚步声。
迟瑾年忙抓住她的胳膊,将她拖入一楼的一间安静的房间内,告诫她:“前朝之事,万万不可在宫中提起。公主,你可懂得其中分寸?”
迟宴咬唇,点头应下了。
直到傍晚时分,迟宴才心事重重的和太子回到了宫中。
迟宴一夜无眠,想来想去,只有去太史院查找当年的历史记载才能还原当年的事情。
她知道景王爷一定知道许多事情,但是他不肯全部告诉她,那只有靠她的力量自己查找了。
只是这太史院怎么才能进去?
即便是进去了,她又怎样才能查阅当年的史料?
或许,可以找太子哥哥去帮她查查。
第二日,她早早便起床在太液池边,等着太子下朝回宫。
她百无聊赖的坐在湖畔朝水里扔着小石子,桃朱站在一旁帮她扇着扇子,忽然有一双温热的手从背后悄悄的遮住了她的眼睛。
“太子哥哥,我知道是你。快别闹了,我有事找你。”
迟容轩听着她的兴致不高,便不在和她开玩笑。
“阿宴,什么事情?是谁惹你不开心了?”
迟宴摇摇头:“没有人惹我不开心。太子哥哥我想要你帮我去太史院查些东西可好?”
“你说,需要我帮你查什么?”
“大漠朝的开国史册。”
“开国史册?”迟容轩纳罕:“你要那些东西做什么?”
自从知道了母妃的身世之后,迟宴总觉得心里很耐受,看到宫中的兄弟姐妹心里都隔着一层膜,别扭的很。
眼前从小一起玩到大的太子哥哥也让她第一次觉的有了些淡淡的疏离感。
“你别问了。帮我查就是了。该让你知道的时候,阿宴自然会告诉你。”
见迟宴如此的不开心,太子也觉得心头闷闷的,既然阿宴要查,自然有她的道理。
“好,我帮你。你先回宫中等我。”太子起身就要去太史院。
“太子哥哥你要快啊。我在这里等你。我不走!”
迟容轩回头看了一眼迟宴,脚下加快了步伐朝太史院走去。
等了大约有一个多时辰, 太子匆匆而返。
当迟容轩将他抄写的薄薄的一张纸递到她眼前时,迟宴的眼睛霎时间就红了,泪水止不住的簌簌而落。
上面的记载很简单:
成德三十九年,二月十三日凌晨,城破宫倾。
大军冲入宫内斩杀,一时间血流成河,阖宫上下无一人幸免于难。
唯,朝阳公主殊死抵抗之后,纵深跃下城墙,殒命。
一场屠杀,在历史上只留下了只言片语,那位纵深跃下城墙的朝阳公主,想来就是她的母亲。
从未追究过过去的她,这才明白,他父亲的王位下埋葬的是她母族的鲜血和尸骸...
这宫内的每一块青砖上都染着她母族的鲜血,或许眼前这景色优美,满眼碧色的太液池水底都埋葬着她们的尸骨。
迟宴哭了,哭的伤心欲绝。
迟容轩从未见阿宴如此痛苦过,他细细的读了几遍这些内容后,心底似乎明白了些什么。
曾经隐约记得母后用恶毒的语言说过:“过去的朝阳公主迷的你父皇昏头转向,好不容易她死了,宫中却又多了个兰妃。该死!真是该死!”
迟宴会为朝阳公主哭的这般伤心,是不是就说明了兰妃就是当年的朝阳公主?
他倏然明白了,更加理解迟宴此刻的痛苦又矛盾的心情。
“阿宴,对不起...阿宴,太子哥哥这次帮不了你什么...”他更不知道要如何言语安慰迟宴。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我是不是傻!这么多年我竟然什么都不知道!!!”迟宴嚎啕大哭,胸口像是撕裂般的疼痛。
父皇的爱到底是什么?
隐藏、愧疚、冷漠、背叛还有遗弃!!
迟容轩的眼眶微微泛红,温热的手掌擦着她止不住留下的泪水,迟宴哭的没了力气。
“阿宴,哥哥还是那句话,不管发生什么,哥哥永远站在你这一边!”迟容轩这次毫不犹豫的将迟宴紧紧的搂在了怀里。
这么多年了,他第一次如此的大胆毫不避讳的将阿宴搂在了怀里。
她的身体柔软馨香,可惜这样的人注定也不能属于她。
还好,这一刻,在她脆弱的时候,他可以拥着她,这就足以了。
康乐宫中,皇后靠在软榻上闭目养神,纤纤十指伸着享受着宫女给她涂染蔻丹的感觉,片刻功夫,太子宫中来人禀告了今日上午在太液池便发生的一幕。
气的皇后,甩手就将桌上茶盏狠狠的砸在了地上。
“这个逆子是要气死本宫啊!”皇后怒喝,头上的金步摇晃动不止,似乎也在昭示着皇后此刻的愤怒。
“娘娘息怒。”站在皇后身侧的姑姑秋彤忙上前捋顺着她的后背,帮她顺气:“娘娘,也许娘娘误会了,太子殿下和长乐公主从小一起长大,可能兄妹之间的情意比其他人更深一些罢了。”
“秋彤,你说说本宫这么多年为太子快操碎了心,我这个母亲为了他的将来付出了多少。别人不清楚,秋彤你应该知道。可轩儿哪儿都好,就偏偏是心肠软,再有一个就是和这个小贱人走的近。如今都报到一起了,将来是不是真的要给本宫惹出点丑事!!”
秋彤略略思索了片刻,才小心的笑道:“娘娘,太子殿下如今都已经十七岁了。像皇上那么大年纪的时候连妾室都已经有了。如今太子殿下还是独身一人呢。您是不是该给他选一门子亲事了?也许纳了太子妃之后,他就和长了公主疏远了呢。”
皇后怒气渐消,秋彤说的事情,她不是没有考虑过,如今太子殿下太善良心肠太软,她想要选一个有手段有心计,大事上又能迅速决断之人帮助太子,最重要的是此人要对太子一心一意,绝对不可生出二心。
这个人选不容易有,所以这些年来,她便放纵着太子,他不想纳妃,她便由着他。
如今,她确实要好好的考虑一下人选了。
“本宫何尝不想。只是符合本宫条件之人,不好找啊。”皇后颇是为难。
秋彤轻轻的给皇后揉捏着肩膀:“此事并不难啊。太子妃的人选可以慢慢物色着,只是太子年纪也不小了。似乎还未曾开蒙...也没听说他和宫中的哪位宫女有过男女之事。”
“是啊!”提起此事,皇后的脸上蒙上了一层忧虑:“轩儿他不会有什么问题吧。”
之前她选了几个姿色上乘的宫女给他送去,都被他原封不动的送回来了,而且十分生气的说他正是一心求学的年纪,不希望有女人来分心。
当时她还十分开心,如今看来要么他是有问题,要么就是被迟宴蒙了心、
“这样...秋彤,你今晚挑几个人给太子送去!”皇后吩咐道。
第二日,太子宫给皇后传来消息,昨夜送去的宫女又原封不动的送回来了,太子一根指头都没碰。
皇后又是一阵大动肝火。
秋彤便给她出主意, 解铃还须系铃人,皇后心头微动,想到了个方法,或许可以试上一试。